第四部大十字 第4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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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羽醒来时,已是上灯时分。她双眼一睁,便看见好几张在灯光里晃动的脸上都有一条条亮亮的水印痕。那脸上一张张大嘴开开合合的,都在说些什么。所有这一切都在虹羽的眼睛上方悬着,晃动着。哎哎,太近了,近得让虹羽觉得那一圈儿头、脸似乎全都正向自己的眼睛和心脏压下来、压下来……于是,虹羽的心,便急急想从这一圈儿头、脸、大嘴、还有下颌跟上下蠕动着的喉管喉节的包围圈儿中心的那一小片空处飞出去!呵,不行!虹羽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怦怦的响声自己也能听见似的,却老也突不出那个用皮肉肋骨做成的胸腔,它只是越跳越厉害而已。虹羽的脑袋轰轰地响着,可这并不是影响她能听见别的声音,相反她还觉得那些开合着的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很大很杂乱,交混在一起便也成了轰轰的嗡鸣,虹羽只觉得异常吵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有些细小的声音她反而能清楚的听见,如一滴大水珠掉在自己上唇人中凹里,便是“咚”的一声轻响,接着又是“咚”的一声便又掉下来一大滴,然后,就不停的滴着,好像上面有一个没拧紧的自来水龙头似的。呵,有水。虹羽早觉得口干舌枯的,只是舌头和嘴唇都好像麻麻木木不能动弹。这会儿水就到了嘴边,她便用力把舌头伸上去舔舔那水。“呵,咸的,这是什么水呀!”立刻,那些嘴又发出一阵轰鸣,于是,便有一把大匙子往虹羽的嘴里喂着温温甜甜的水,一口又一口。虹羽用力吞下几口水,便觉得因为用力,腹部、肚肠牵连着也有些伤痛,耳朵却慢慢的能听清别人说话了。脑袋里轰轰的声响,也慢慢远去,然后,远远地消失。眼前的那些张脸,也慢慢地清楚了许多。“呵,是二丫的声音,她在说,虹羽,虹羽!你醒了?你不用着急,我爹正在扎轿备船呢,送你去良玉镇,公社医院,一定能够治好你的!治好我?我生病了吗?什么病呢?要去公社医院,不,不用去,大队不是有赤脚医生玲俐吗?呵,玲俐,这张脸不是玲俐的吗?她说话了,听听,她说什么?说我是中了毒?剧毒1605?那不是杀棉铃虫的吗?哦,手背上的破皮处,药水沾湿了包扎的小手帕,这样,我就中毒了。嗨,死不了啦,我知道的,我看过书,农药中毒打了阿托品,灌洗了肠子,还能醒过来认识人,就死不了啦!噢,难怪肚子肠子都疼呢!多喝白糖水?对对,多喝就多喝,反正甜丝丝的也不难喝。”虹羽想着,使劲儿说:“二丫,我要喝水。”二丫连连应着,又用匙子喂虹羽喝糖水。虹羽觉得躺着喝水太费劲,摇头不喝了,自己撑着想坐起来,立刻便有几双手扶着托着,后腰上还有人给塞上了又软又厚的棉被。“呵,春姐,你怎么也来了?我没关系,死不了的,你别哭。二丫,你的泪水好咸,不好喝,快给我喝糖水吧。”二丫赶紧擦擦脸,端过了大搪瓷缸子,虹羽便咕咕嘟嘟一口气喝下半茶缸的糖开水。玲俐说:“二丫,看上去真不要紧了,去让你爹别扎轿子了,不用去公社。”二丫说:“真不用去了?”春姐说:“玲俐,你真有把握?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玲俐说:“这,呃,虹羽,你感觉怎么样?”虹羽说:“我真不要紧的,不用去公社,劳民伤财的,干啥呢。”玲俐说:“春姐,其实虹羽中毒并不太重,昏倒的原因还有特累和太饿了。虹羽,我说得对吗?”虹羽说:“呃,也许吧,我倒不怎么觉得。不过,现在没问题了,你放心。”二丫说:“这全怪我,虹羽想把活赶完,我就依了她。这可倒好,明天走不了啦。”虹羽说:“那可不一定,兴许到明天早晨,我又能走能跳了。”玲俐说:“虹羽,这你可说错了,三天之内,你得休息,不能多运动,还得多喝水增加代谢,否则肠道还会出问题的,那我可真没招了。”虹羽说:“哦,是这样?这……好吧,我听医生的。春姐,天不早了,你跟玲俐都请回吧,有二丫跟白梅照顾我就行。”白梅正端着一饭盆稀粥从厨房走来,她满头是柴草灰,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黑迹,还有些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痕印。听了虹羽的话,大声说:“嗨,吓死人的小姑奶奶,这会儿倒想我白梅来了!刚才要是过去了回不来,我可咋向你妈交待?手上破了这么大块皮,愣是敢去喷那么毒的药,你还真不想要这条小命了!”二丫说:“好白梅,你就别这样说她了,她这不才见好一点儿吗?都说全怪我还不行吗?”白梅说:“怪谁不怪谁的还不都一样?你们俩枣木棒槌──一对儿硬家伙,可惜不是一男一女,却是一对儿小丫头。”虹羽说:“白梅,你又胡说些啥呢?”白梅说:“我才不胡说呢,这两年,两个人你帮我我疼你的,当我白梅没看见呢?这要是一男一女呀,只怕早就成小夫妻一对儿了!哈……”二丫说:“死小胖子!刚才还咧个傻大嘴哭着嚎着呢,这会儿倒又贫又笑的了!快把粥端过来,虹羽只怕早饿坏了。哎,玲俐,这会儿可以吃粥了吧?”玲俐说:“除了辣的咸的硬的和酒类不能吃喝之外,什么都能吃。”白梅说:“看看,我白梅辛辛苦苦熬好了粥,她倒抢了去献殷勤落好儿!二丫,你别笑话我,刚才虹羽要是就这样去了,首先哭死的只怕是你二丫呢!”二丫才待要笑,却终于没能笑出来,反倒心一酸落下一大串泪,洒在粥里。她看看脸色苍白的虹羽说:“好梅姐,你说点别的行不行?何苦还要咒她呢?俺这才知道,一个鲜活乱跳的活人,突然倒下叫不醒唤不应的时候,该是个咋样地撕心扯肺地疼啊!我想都不敢想,她要真……嗨,不说了,红口白牙的,干什么呢!”虹羽怔怔地看着二丫,竟然说不出一句话。玲俐看看几个小姐妹

  说:“哎,不说那些了,虹羽命大福大,一定前程远大。虹羽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一个孕妇要去接生,明天再来看你。春姐,我们一道走吧?二丫、白梅,你们轮流睡睡,没有事了,别着急啊。”虹羽这才说:“哎,玲俐姐,春姐,谢谢你们,天都这么晚了,看把你们累得。”二丫起身送她们,顺便对等在堂屋里抽烟的她爹老憨说:“爹,没事儿了,您回去睡吧。”老憨跟玲俐和春枝儿一道出门,又问了问情况,这才回家休息。这时已是月华初露,人静夜深了。老憨队长抬头看柳树杈里的月亮,长长舒了一口气:“唉,这些孩子,来这水乡穷村干啥呢?可真苦了她们。”

  这天夜里,二丫让白梅去睡,她一个人披了件小棉袄坐在床边守着。虹羽整夜不安稳,迷糊一会儿醒过来总要喝水,小便,直折腾到四、五更天鸡叫头遍,才迷迷静下来,熟睡过去。

吗?”白梅说:“怪谁不怪谁的还不都一样?你们俩枣木棒槌──一对儿硬家伙,可惜不是一男一女,却是一对儿小丫头。”虹羽说:“白梅,你又胡说些啥呢?”白梅说:“我才不胡说呢,这两年,两个人你帮我我疼你的,当我白梅没看见呢?这要是一男一女呀,只怕早就成小夫妻一对儿了!哈……”二丫说:“死小胖子!刚才还咧个傻大嘴哭着嚎着呢,这会儿倒又贫又笑的了!快把粥端过来,虹羽只怕早饿坏了。哎,玲俐,这会儿可以吃粥了吧?”玲俐说:“除了辣的咸的硬的和酒类不能吃喝之外,什么都能吃。”白梅说:“看看,我白梅辛辛苦苦熬好了粥,她倒抢了去献殷勤落好儿!二丫,你别笑话我,刚才虹羽要是就这样去了,首先哭死的只怕是你二丫呢!”二丫才待要笑,却终于没能笑出来,反倒心一酸落下一大串泪,洒在粥里。她看看脸色苍白的虹羽说:“好梅姐,你说点别的行不行?何苦还要咒她呢?俺这才知道,一个鲜活乱跳的活人,突然倒下叫不醒唤不应的时候,该是个咋样地撕心扯肺地疼啊!我想都不敢想,她要真……嗨,不说了,红口白牙的,干什么呢!”虹羽怔怔地看着二丫,竟然说不出一句话。玲俐看看几个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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