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大十字 第9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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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凌虹羽实实在在成了队长家乃至整个六队的宝贝疙瘩,虽然公社再三在广播里号召过革命化的春节,虾叔还是在腊月二十四过小年那天放了大假。乡下人有乡下人的原则:驴子马牛还有个三十儿初一呢,人们黑汗水流的劳累了一年,还能不过个乐乐呵呵的大年?再穷也得磨豆腐、蒸年糕,杀个小鸡儿煮几个鸡蛋的备备年货吧?虾叔貌粗心眼细,把队上田里地里的活儿全赶在腊月二十前安排人手干得利利落落的,年终分配也在三天之内忙完了。腊月二十三,队上的老少爷们把一年辛苦所该分的粮油等生活物质全都领回家囤好藏好,二十四全揣上钱去公社上县城看看逛逛,顺便给孩子、老婆、老人们买点儿帽子,花布大围脖啥的,也算是办点年货吧。腊月二十四,当队长的虾叔可没闲着,早起一个人就顶风冒雪的去供销社买回十几二十张大白纸,往家里一放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晌午回家,脸儿沉沉的在火塘边急得直打转转,连坐也坐不住。小顺子告诉他说:“姐给讲了好几个好听的故事和笑话,连奶奶也听得真乐呢!”虾叔也只是“嗯哪、嗯哪”应着没露笑脸。喜奶奶问他啥事儿值得愁成这样?虾叔说:“上面让贴一个大领导和他老婆的漫画像,好让老百姓天天指着鼻子骂他们公母俩呢!这画像不能不贴,万一要是公社三十、初一来人检查,我这队长可就没法交待了!这几天忙分配没顾得上,今儿一早我去凤鸣请联校的图画老师大王,他让我买上白纸、兰红墨水在家等着。刚才我又去请他,谁知道他早给凤鸣三队的胡大炮给拉走了!您看,今儿过小年,明儿二十五,人家王老师也有家有室有老人,还能不赶着回家过年?嗨,这事儿您看可不是急死人吗?”喜奶奶说:“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小,好歹也得弄几张来挡挡上面来人的眼睛。你就不会拿上纸去三队胡大炮家求人家王老师画上几张?”虾叔说:“画几张管啥用?公社要求每户一张,就像那红宝书一样,识字不识字儿,每户一套,这就叫个爱憎分明!俺队三十八户呢,少了一张您让谁家不贴能行?只有特殊家庭家里不用贴,这俺队可没有。”喜奶奶说:“倒也是,谁家不贴不就是贬了谁家吗?这事儿可麻烦了。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这不是三十五里骂知县吗?京城离俺们远着呢,他们夫妇俩俺也不认识,人家跟俺们无冤无仇的,干吗非得指着人鼻子骂呀?嗨,这年头,没事儿找事儿,俺可越活越糊涂了!”虾叔让喜奶奶念叨得心更烦,又跟老人说不明白,站起身来说了句,“娘,我再去请请。”就又顶着风雪出去了,

  喜奶奶跟到门口,心疼地念叨着:“啧啧,这大冷的天儿,说下雪就下得跟半天里倒翻了棉花篓子似的!玉兰哪,去窖里取颗大白菜洗洗,晚上熬在剩鸡汤里,等虾儿回来好喝两钟暖暖身子。”玉兰应着披上白包袱皮去了。虹羽站在喜奶奶身边,伸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灰彤彤的云和满天飞舞的团团絮雪,想着:“不知道明州城里是否也下了似这般的大雪?妈妈还得上班,这雪落到她老人家的花白头发上,是不是会将她的头发染得更白呢?这雪,是不是会从我们那栋住了四年多的破房子的破洞缝缭里飞进已然空空的各个房间里去呢?如果,昨天我们几个人没有被分下户,那么,今天又该怎么办?这个冬天又该如何熬过?”虹羽正想得痴痴的,喜奶奶拉着她进了屋,关上房门,坐回暖烘烘的火塘边,喜奶奶看看虹羽说:“羽啊,白想些啥呢?来,奶奶问你个事儿。”虹羽说:“奶奶,啥事儿啊?”喜奶奶咂咂嘴说:“羽啊,你读书多,又是城市人儿,你知道他们夫妇俩的事儿吗?说是他们不喜欢咱老百姓过好日子,那女的还打扮得妖精似的到外国去瞎糊混,有这事儿吗?你知道就给俺说说,俺也不能到外面去说。”虹羽沉吟了一会儿说:“奶奶,这事儿俺也说不清楚。上面的事儿,谁能弄得明白?听说他们夫妻俩搞了个啥的“桃源经验”,主张搞包产到户,说是能发挥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啥的,这些我也说不明白,都是广播里听来的。奶奶,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您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喜奶奶咧嘴笑笑说:“这俺知道。嗨,俺当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呢,不就是出国访啥的,换了一件好看的衣服收了一个什么诺的礼物吗?这有啥呀?俺乡下人再穷,出门做客还兴换件体面点的衣服呢!她夫妇俩这不是出国吗?也不能让外国的人看着咱的主席公母俩太寒碜不是?人家乐意送礼也不是咱和人家要的,愣不收下不是伤了人家的脸面吗?回来了要交公,让她交了不就得了?那也用不着让老百姓每家画个像,天天骂她们呀!这么大冷的天,让你虾叔上哪儿去找会画画儿的人去?嗨,这可真叫没法过个安静年了。这可怎么说的呢?”

  虹羽正和喜奶奶叨叨着,虾叔冻得嗬嗬地进屋来了,他脱掉大衣,玉兰婶儿接了去门口抖着大衣上的冰雪,那冰渣雪块被抖得哗哗直往下落。虾叔脸儿冻得红红的往火塘边上一坐,眉毛上一会儿就往下落水珠儿,虾叔用大巴掌往脸上搓了几搓,从棉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迭好的纸,笑嘻嘻地递给虹羽,脸上没有了出门时的焦急。

  虹羽打开纸一瞧,见是一张画好的漫画,画的是一个头发竖竖的大鼻子红红的男人和一个头发卷卷的脸儿尖尖的女人。生产队长张大龙可没有虹羽想得这么多,这么远,他搓搓手,笑嘻嘻地看着目光发直的虹羽说:“哎,怎么样虹羽?看清楚了吧?这一回叔可就指靠着你这小秀才了!哎,虹羽!你在想些啥呢?”虹羽蓦然惊醒,苦苦地笑着问道:“您,哎,虾叔,您说什么呢?”虾叔搔搔头皮,依旧笑着说:“叔说,叔这回可就全指靠你这小秀才了。”虹羽说:“叔,什么小秀才?我不明白。”虾叔说:“嗨,看了半天还不明白?嗨,这丫头……”喜奶奶说:“混小子,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往后不许你叫虹羽小丫头!听见没有?”虾叔伸伸舌头,笑嘻嘻地说:“对对,不是小丫头,是大闺女,小秀才。虹羽,娘,是这么回事儿,刚才我去找王老师,他正画着呢,凤鸣好几个队长都在胡大炮家等着,忙得他腰都伸不直了!胡大炮把着门儿进也不让俺进。俺说好说歹的才让见了大王老师,大王老师拿出这个画样,说是公社交下来的,让我拿回来,找个人照瓢画葫芦,反正是啥的漫画,也没啥讲究,大概齐吧,有点儿像就成,能拿笔的人就能画。我说让俺上哪儿

  去找能拿笔的人呀?胡大炮就说,前天碰上你媳妇儿上供销社借书桌,说是你们家分了一个知青小丫头,主席公母俩太寒碜不是?人家乐意送礼也不是咱和人家要的,愣不收下不是伤了人家的脸面吗?回来了要交公,让她交了不就得了?那也用不着让老百姓每家画个像,天天骂她们呀!这么大冷的天,让你虾叔上哪儿去找会画画儿的人去?嗨,这可真叫没法过个安静年了。这可怎么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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