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克绍箕裘(五)第2/4段
尤其是今上这几个月胡闹般收了百来号义子,又传出“枕着钱宁大腿入睡”这等传言,也很难让不让人想歪。
如今总算后妃有妊,虽尚不知男女,重臣忠臣们的心却也都放下一半儿。
尤其是在刚刚闹完太庙司香之后,这个皇嗣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皇上显见十分高兴,各种赏赐流水一般涌向长安宫,涌向沈贤妃的娘家。
原本沈贤妃娘家在外戚里就是垫底的那个,皇上有什么赏赐通常只能想起皇后娘家夏家,而就算吴德妃在宫中不那么得宠,可吴家到底是太后娘家张家的姻亲。外戚沈家可真真是什么都靠不上。
而今的外戚沈家,已是门庭若市,无数人赶来添“柴”财烧热灶。而沈家也摆足了皇长子外家的排场,赫赫扬扬,俨然盖过了夏家。
尽管沈贤妃叫人传话出去,尚不知道是公主还是皇子,便是个皇子,难道庶长子是好当的?庶长子也一样要叫皇后为母亲!不要这会儿飘起来,回头跌得更狠!!
只是贤妃娘娘固然贤惠,可有先前外戚周家、张家那般显赫的案例摆在前头尤其周家,周太皇太后当初也不过是个妃子,等儿子成了皇帝,周家足足富贵了三朝!
沈家如今被人那般捧着,巨大利益摆在眼前,又有几人能冷静下来不动心?
这样的高调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只是有御史试探着上了两回折子,都是留中不发,大家心里也有数了。
毕竟是皇上盼了多少年的皇嗣,沈家又刚刚有些抬头,也没来得及做什么恶事,弹劾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众御史渐渐的也就作罢。
更多的人是准备痛打落水狗的撵宁藩小公子出京。
如今皇嗣也有了,甭管是男是女,只要能生,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皇上才二十五呐,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生孩子。
就算再过个三五年,依旧没皇子,那也是再找年幼的孩子,彼时宁藩小公子也过了十五了,彻底用不着他了。
上折子请这位返回藩地,也是表示一下自家对皇上的忠心,对正统的维护。
面对蜂拥而至的御史、给事中们,宁藩小公子选择了装聋作哑,镇日里“专心养病”,还时不时传出点儿病危的消息。
反正就是赖在京里不走,任谁也没辙。
当贤妃有妊的消息传到河南时,人前沈瑞自然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心下却是异常沉重。
去年八月,寿哥亲口说的是皇后有妊。
按照时日算,已是该生产的。
此时却将沈贤妃推出来,到底是皇后已诞下皇子,为防万一,被藏了起来孝庙幼年就被藏了六年之久,还是皇后的孩子出了事?
事涉内宫,张会就是知道也不能送出只言片语来。
但无论是那种可能,京中局势,都当算不得太好。否则,也没必要推贤妃出来吸引注意了。
皇上这一招又一招,怎么看怎么像……想逼反了宁藩!
没有点儿造反的事儿,很难一削到底?!
沈瑞眉头紧锁,可是,朝廷,真的准备好一战了吗?
北边儿的邻居,因为干旱,还在虎视眈眈!
虽说前世历史上的宁王不堪一击,如今的老师王守仁也已是南京兵部尚书,手握重兵,水师又是极有战斗经验,打败宁王应该不难。
可若鞑靼趁虚而入呢?
这两年各地灾荒不断,国库始终没攒下太多,若是两头开战,着实吃不消。
北方的损失也会直接牵动经过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臣们敏感的神经,到时候又会如何?
费劲心力才在北疆打开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更可怕的是,一旦这固有印象种下,可能会影响十数年、数十年大明对蒙政策。
宁藩这个脓包,挑破就挑破吧,早挑早好,但北边,无论如何要保住。沈瑞咬牙切齿的想。
随后他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开始写一封封密信,给老师王守仁,给张会,给丛兰、沈珹,给蔡诵、戴大宾、李延清,给蒋壑、高文虎……
“一定要亲手将信交给丛、沈两位大人。”沈瑞将信交给田丰时再三叮嘱。
田丰在山陕数年,人头最熟,故此派他往边关去送信。同时送去的,还有蓝田带人这两个月加急赶制的一批兽药。
蓝田在京其实就同他老师李东阳,以及庞天青商量过了,来河南的一路上已是在历朝农书、牛马经中寻了不少用药简单的方子,也有了初步的制药方案。
这边取得沈瑞的全力支持与配合后,蓝田带着从彰德、怀庆府抽调的有经验兽医,在灾民中挑选了一批机灵又勤快的学徒,在资金配给充裕的情况下迅速建起作坊投入生产。
沈瑞对他们产品的要求与天梁子的药一样治不治得好病不要紧,一定不能给人牛马治死了。
这批药的目的也不是炫技显示药效多好,而是给草原提个醒,有些东西,靠抢是不会得到的,它只会在马市的交易。
“不是拿来赚钱的,拿牛皮羊毛什么来交换都可以,只要让他们知道,有马市,才有这些。”沈瑞向田丰道。
田丰连连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道:“二爷,我想将陈力带去,若是得用,可让他留在那边,日后这边再有他们这样的人,都可以放过去。”
这陈力乃是河南府一响马头子,手下有三四十号人,都是马上功夫了得,悍勇异常。
因与矿盗李才有私仇,被万东江说服招安,帮着周贤剿灭了李才,又端了为李才销赃的当地豪民李根生。
陈力这伙人手上虽没人命,却也有过不少劫掠的案子,不太容易获得体面的官方身份。
而李根生这样的坐地户,线上拴着不少山贼马匪矿盗呢,一时间,陈力就成了道上“人人得以诛之”的“叛徒”,在河南府难以存身。
田丰便想将这伙人带去边关,作为顺风标行的一个分号,专门接护卫来往马市商队的镖。
有了这么一层身份,慢慢的了解草原内的情形,甚至可以与四夷馆的人开展合作,日后一个官家出身总还是有的。
沈瑞摆手道:“他们与万东江还不同,都是刀比脑子快的主儿,现下非常时刻,千万不要冲动误事。”
他斟酌片刻,方又道:“河南他们呆不住,倒可先带去山陕,放在顺风标行里跟着熟悉熟悉,磨一磨性子。至于四夷馆那边,问咱们借人再帮,若是不提,不要轻易插手。”
这边安排完,沈瑞上了折子请令河南道分巡官专驻汝州,以防矿盗,之后便启程往彰德府去。
已是要进五月了,雨水依旧不多,今年显见又是要旱了。这天气着实愁人。
彰德府这边虽大力推广新种子、新种植方法,又开了水渠,却也很难不受天气影响。
山神庙庙会那边筹备得差不多了,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是得催着那边赶紧开起来。
然他刚抵达彰德府,又一个惊天消息传来。
四月廿九,太皇太后王氏薨逝。
与消息同时送达的,还有皇上急招沈瑞回京述职的圣旨。
太皇太后王氏是宪庙的第二位皇后。
头一位皇后吴氏刚刚册封一个月便被宪庙废黜,之后宪庙一直想立万贵妃为后,奈何周太后不答应,只得立了王氏为后。
以后的岁月里,宪庙其实不止一次个脓包,挑破就挑破吧,早挑早好,但北边,无论如何要保住。沈瑞咬牙切齿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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