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乱了第2/2段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狮子一样的男人,却偏偏有着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睥睨的眼神俯瞰着他,“你就是大夏国的皇帝?”高高在上的君王。
李继突然想起了挂在宗庙上的那张画像,他的祖爷爷,以及那个男人讲过无数次的老掉牙的故事,他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他的先祖曾征服过那片土地,屠戮千里,将整片草原变成了大夏朝的附庸,他此刻也应该像他的先祖一样,站起来直视那双眼睛,去回答他,告诉他自己就是大夏的皇帝,天可汗的子孙。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难以掩饰心中的恐惧,不仅仅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一切都表明,或许将是他亲自将整个大夏推向深渊,他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两条腿就是控制不住的打颤,用不上一点力气,他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无力的倒在车辇中。
术赤不再看这个吓破了胆子的大夏国皇帝,他的目光之中只有这座长安城,好似他才是可以对这种雄城发号施令的君主一样,他下达了命令,他的马鞭指向了那座巍峨的宫殿。
皇城中仅有的甲士,八百金吾和三千禁卫,此刻却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除了后退做不了任何事情,金线勾勒的铠甲原来帮不了他们丝毫。
在无数恐惧的目光中,八万鞑靼铁骑踏入了这座皇城。
李继是被人抬回皇宫的,他用仅存的一点力气,让车辇向着大明殿的方向驶去,此后他便一直瘫坐在那把纯金打造的椅子上,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他甚至还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可能是不屑一顾,可能是急于接管这座皇城,也可能是故意放出的空子,在进入皇城之后,鞑靼人便没有再来理会他这个大夏朝的皇帝,只有巴达木曾来过一次,不过连殿门都没有踏入,只扔下了一句话,“别想着死,你的命加上那个位置还是很值钱的。”
雍王府,弋阳并没有进去皇宫,而是来到了这里,比起金碧辉煌的气派,还是这里的布局更讨喜一些。
“薛禅,李继真的会自寻死路,他难道不知道他死了,大夏朝可就断绝了。”巴达木往火炉中填着木炭,尽管屋中的温度在他看来已经有一些温热,可弋阳禁受不住风寒,作为最早追随弋阳的人,对于这些他很了解。
在弋阳刚进入草原的时候,用一包茶叶雇佣他带路,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巴达木虽然不懂品茶可却爱喝的缘故,汗王和弋阳是巴达木最钦佩的两个人,勇气和智慧,这是长生天赐给草原人的礼物,他跟随了弋阳十余年,弋阳毫不吝啬的教会了他许多东西,但他没有资格称呼弋阳先生或是老师,事实上除了大汗以外,所有人都只能尊称弋阳为薛禅,鞑靼语中智者的意思,不然便是对弋阳的不敬,更是对汗王的不敬。
“看得清,却不一定想得开,不过他是死是活都不重要,我们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他接着再写一道诏令而已,李继虽然无能,但却不能掌控,活着反而是个麻烦。”弋阳往壶中沏着热水,看着茶叶一点点伸展,李继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而已,每一步都刚好踏进他们安排好的路线,这么大一盘棋,他跳不出去。
巴达木点了点头,他从不会怀疑薛禅的话语,因为薛禅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已经变成了现实。
在那张椅子上瘫坐了整整一日的李继,终于不再是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李继破天荒的笑出了声,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透露着丝丝诡异的气氛,他是觉得自己可笑,就像是一个跳梁的小丑一样。
不过他终究是还可以再做一些事情,他知道这或许正是别人所希望的,但他仍旧不得不去做,李继终究还是死了,以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去,同时两道诏令已经悄然出了皇城,一道是给所有同姓王的勤王诏令,他终究还是有私心的,只有姓李这天下才还能称作是大夏,另一道密诏则是交予了那个狐媚女子一同带出了皇城。
说来也着实是可笑,他这个勉强意义上的大夏皇帝,处心积虑得来的两天皇位,仅用四道诏令便可以囊括,死前他所念叨的不是大夏,而是这座皇城的名字,长安,大夏朝的祖皇帝终结了前朝的战乱后,取下了这个名字,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可李继却亲手将大夏朝推入了祸乱,死不瞑目啊。
不过被当作提线木偶戏弄了一生的李继,终究是做了一件聪明事,让那狐媚女子随着那道勤王诏令一同出了皇城,虽未必对天下局势有益,甚至反而更乱,但终究完成了他的承诺,毕竟兄弟一场。
新年伊始,正月还未过完,可大夏便前后死了两任皇帝,李祀,二十五岁登临大统,三十一岁,崩,后世史家称其为哀帝。
而对于未曾举办过登基大典的李继,后世人依旧给了他应有的名分,大夏末帝,而这一年也被称为末帝元年,此后的整个遑遑乱世皆用此谥号纪年。
天下,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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