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皱,别殿遥闻箫鼓奏第1/3段
“你们上哪去?”沉烟喊住两个喁喁私语的宫娥,两人慌忙回身,但手中皆端着红漆捧盒,无法拭去泪痕,只得将头垂得很低。
“奴婢们去梅林给国主、国后送酒肴。”宫娥声音哽咽:“方才得知家父战亡的消息,一时难以消解,还望姐姐别、”
“我去送吧。”沉烟轻轻摇头,示意无妨,上前接过其中一个捧盒:“另一盒你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祭祀去。”
语罢,也不等她们推辞或道谢,径自朝梅林去了。其实沉烟并无女官之职,但宫娥内侍们都莫名对她有几分敬畏,因为她像一个人。
虽是初冬,梅花却不知国运衰败,早早地开了,从远处望去,花园仿佛笼着一层胭脂色的薄雾,美丽却不祥。
国主对续娶的国后甚为宠爱,知她好奢华,便用金线红丝罗装饰墙壁、绿宝石镶嵌窗格、红罗朱纱糊窗,园中则广植梅花,又在花间设数处彩画小木亭,仅容二人座,两人时常赏花对饮。每逢花开时节,更是在梁栋、窗栏、台阶上插满繁花,号为“锦洞天”。
当然,此刻的“锦洞天”早已今非昔比,那彩画小木亭也不再光鲜,两人相拥而坐,由纵情享乐变成了苦中作乐。
“唉,也不知还能挨延多久。”
“陛下,金陵是块宝地,断不会失守的。”
沉烟的唇畔泛起一丝讥笑,足尖在木亭的栏杆边踢了踢,李煜听到声响,忙开了雕花小窗,见是宫娥,才放下戒心,但目光却停在沉烟已经收回裙底的纤足上。她并未像窅娘那样用丝帛裹足,但那双小脚却轻盈柔软,仿佛踩在云中一般。
“本宫并未使唤你,你又来做什么?”周嘉敏蹙起柳眉,一脸不悦。
沉烟不答话,打开捧盒,将银酒壶和几碟糕点摆到桌上,就准备退下。
“我要的碧玉鸳鸯糕呢,怎么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娘娘的兴致还这么好。”沉烟嘴角漾起轻薄的笑,周嘉敏正欲发怒,李煜却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吧。”
“陛下,这宫女简直一点礼数都没有,为何不让我责罚?”周嘉敏撅起嘴,眸光生怨:“她不过长得和姐姐有几分相像,你就这般、迁就!”
她自己也觉得这形容不太妥当,愤愤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长的像也罢了,偏偏那清冷的眼神,总让我想起那个晚上”李煜揉了揉眉心,将周嘉敏揽入怀中,却不用酒盏,直接执起酒壶倾倒,微醺的眼眸中,浓愁与恐惧交织,只觉小窗外的簇簇花影皆透着无尽阴郁。
不久,金陵城破,南唐国亡,李煜及周嘉敏、后宫群臣等数十人被俘送往汴京。让他意外的是,沉烟也在其中。她只是个宫女,大可不必随行,但她却一袭素衣,淡淡地跟在嫔妃之后。
清晨的雪光透过船窗照了进来,落魄的众人皆抬手遮挡,唯她不惧这冷冽的白光,反而推开船尾的纸窗,望向粼粼江面。
李煜吩咐窅娘照看掩面而泣的周嘉敏,皱眉走到沉烟身边。
“你为何要来?”
“因为你来了。”
沉烟轻浅的语气有着一往情深的温柔,可她说话时却没有回头,依旧怔怔地凝视着窗外。点点雪絮宛若凋谢的玉簪花瓣,在江面上轻轻摇漾,沉烟的侧颜被照得如美玉般剔透。恍神间,李煜已忘了身在何处,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浪漫时光,一声“娥皇”差点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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