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休要略过不提第2/4段
小陌心不在焉,终究还是担心自家公子跟姜赦的那场架,哪有主人与谁打生打死、死士却在一边闲逛的道理?
小陌以心声问道:“公子闭关的时候,我不在落魄山,你就是扶摇麓道场的护关之人,连你都无法跟公子联系上?”谢狗摇摇头,“这种事,我诓你做啥子,要是山主……呸呸呸,山主肯定会活蹦乱跳返回夜航船,你要是得知我瞒报军情,我还不得被你骂个半死,记恨好几百年
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脾气,就算山主不准我在你这边泄露他的踪迹,我在山主那边发过毒誓,算得什么事,反悔就是了,出虚恭嘛。”
小陌不再说什么。
谢狗神秘兮兮说道:“事先说好,可不是我挑拨离间啊,小陌,你有没有觉得山主在神魂一道的造诣,过于……天才了?”玉宣国京城马氏府邸,制造出种种幻境,以假乱真。如果说在此地凡俗、武夫居多,练气士境界不高,那么莲藕福地之内寻见妖族萧形的踪迹,几乎等于凭空捏造出一个忠心耿耿的“许娇切”,就不是什么小伎俩了。桐叶洲,那座破败古庙内,将青壤几个玩弄于鼓掌之间,更不谈小天地之内,驱役那几位无偿打长工的“
苦力”,尝试打造一座小千世界。尤其是拿丁道士用以护道兼观道的那门飞升法……
谢狗在修道一事上,资质如何,不光是陈平安心里有数,即便是眼界高如老瞎子,都要将白景放在第一流人物行列。
那么被白景评价一句“过于天才”,足可见陈平安在神魂一道的厉害。
小陌想了想,小心起见,在袖内捏了一记道诀,增添数层阵法禁制过后,这才反问道:“公子既然是现任‘持剑者’,不精通此道,才是怪事吧?”
谢狗神色古怪,小声嘀咕道:“哪有这么简单。”
她在骑龙巷那边,亲眼见过新旧两位持剑者的联袂现身,直觉告诉她,未必是陈平安得到了昔年十二高位之一的神通。
小陌说道:“说不定是崔宗主倾囊相授,公子悟性高,学得快。不必想这些,又用不到你我身上。”
谢狗点头道:“也对。”
不得不说,山主真是个厚道人。对小陌,对自己,都没话说。
谢狗咧咧嘴,抬起双手,扶了扶貂帽。
她跟五言那婆姨,最早属于不打不相识,谁让五言有个三字道号的“陆地仙”,白景垂涎已久。
要说后世的山泽野修,讲求一个自力更生的各路散仙,好像也该与白景在内这一小撮“远古道士”认祖归宗?
白景眯眼而笑,望向前边五言的背影。
毕竟是朋友,你的道号就不要了。
妇人似有察觉,转头朝貂帽少女嫣然一笑。
谢狗气坏了,以心声埋怨道:“小陌小陌,瞅瞅,她那眼神表情真欠揍,是不是骂我狗改不了吃屎?”
小陌也不偏袒谢狗,说道:“谁让你杀心这么重,如那宗族之间的械斗,不止棍棒锄头,都亮刀子了。”
谢狗眼神复杂,说道:“火龙真人没有诓人。合了道,十四境,真能体察天道循环啊。走在道上,我行我素。”
小陌突然眉头紧皱,视线越过无言,望向自家公子的开山大弟子,裴钱。
谢狗悄悄说道:“放心。”
裴钱几次想要转头看向后边的景象,她显然都忍住了。
很久之前,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昔年逃亡路上,有个面黄肌瘦黑炭似的累赘,拖油瓶,不远不近跟着她的爹娘。
路过某些既收肉也卖肉的摊子,就离着脚步放缓的爹娘他们远一些,等到过了那些砧板血污凝结成块的摊子,就可以凑近一些。
刘羡阳突然说道:“裴钱,如今还抄书吗?”
正在想事、准确说来是将忘却往事一一记起的裴钱回过神,说道:“习惯成自然,还是会经常抄书。”
刘羡阳笑问道:“听陈平安说你珍藏有一部板栗集?”
裴钱神色尴尬,“小时候闹着玩的。”
老秀才捻须慢行,也在想些往事。刚刚察觉到裴钱的心境变化,所幸刘羡阳就已经开口言语,将裴钱的心神拉回原处。
“老大剑仙,剑术高是真的高。可要说跟老大剑仙谈事情,费劲也是真的费劲,认定的事情,油盐不进。让他改变主意,千难万难。”“你们到底是晚辈,老大剑仙只会表现出他务虚的一面,所以你们就会觉得他和蔼,没架子。要知道私底下商量事情,需要务实的时候,老大剑仙简直就是官场上边的老油子,说话全是弯来绕去的,我得出了门,反复思量,才晓得他这句话到底说了啥,琢磨出那句话原来是意有所指,与字面意思反着来的。他还喜欢说话
只说半截,等我接话,给出后半截,若是接不住,他面上不说啥,还会主动转移话题,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
刘羡阳陷入沉思,“好像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难道我有成为老大剑仙第二的潜质?”
阮铁匠何德何能,能够收取自己做弟子,赚大发了。
当初老秀才离开功德林,尚未恢复神位,就开始奔波劳碌,替文庙去跟剑气长城借几个人,在老大剑仙茅屋那边,闭门羹,逐客令,都领教过了。
好不容易进了屋子,陈清都曾经问过一个有诛心之嫌的刻薄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崔?跟周密暗中联手了?”
老秀才气得跳脚,大骂不已,“老大剑仙你是不是猪油蒙心了,问得出这种混账问题?!”陈清都不理会老秀才的暴跳如雷,继续问道:“谁能保证此事不会发生?至圣先师,小夫子?那他们怎么自己不来?就让你一个被砸了神像、只剩下秀才功名的文
庙外人,来这边说三道四,读书人做事,总这么为了自己要点脸就干脆让旁人全不要脸?”
“绝无可能!”老秀才恢复平静神色,毫无犹豫,信誓旦旦道:“我可以替崔?保证,此事连万一都没有!”见那老大剑仙犹有存疑的神色,老秀才便耐心解释道:“我这个当先生的,曾经忧虑弟子那门事功学问带来的长远隐患,却从不会对首徒的品性有任何的怀疑,我
们文圣一脉,从不敢自称功劳无瑕,但是大是大非,从不踏错半步。”
陈清都笑呵呵在老秀才的伤口上撒盐,“难道是我记错了,崔?不是早就叛出文圣一脉道统了吗?先生?被伤透了心的学生,还肯认你这个先生?”
老秀才嚅嚅喏喏,小声嘀咕,“他认不认是他的事情,他一向脾气冲,我也管不太着他。反正我一直是以先生自居的。”
陈清都继续往老秀才伤口上撒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老秀才自言自语道:“我替他崔?保证什么,确实不怎么有说服力,毕竟拿什么来保证呢,除了是他们几个的先生,头衔之外,一无所有,对吧。”
陈清都没有说什么,不知是默认了,还是不以为然。
怨怼与仇恨是快刀斩乱麻,一往无前。金铁相错,激起的火星,就是大丈夫的恩怨分明。无非敢作敢当。
愧疚和遗憾却是一把钝刀,刀刃上边的缺口,皆是曾经犯过的错误。关门磨刀即是后悔。总归自作自受。
老大剑仙,老秀才。两个年龄悬殊却都被视为老人的他们,两两无言。
最后还是陈清都说你学生开了间酒铺,生意不错,想喝酒可以去那边,不必花钱。
――――
蛮荒天下,这条荒无人烟的山野道路,极为宽阔,曾是某座军帐的运兵“驿路”,已经废弃不用多年,野花野草自由生长。
张风海以心声问道:“说吧,经由陆台提议,再借助我的庇护,终于得偿所愿,来到蛮荒这边游历,准备要跟晷刻聊什么。”
辛苦沉默片刻,说道:“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是有人帮忙牵线搭桥,让我们几个,有机会凑在一起聊聊‘明天’。”
张风海却不肯就此放过这位青冥天下的大道显化,“说得轻巧。聊好了‘明天’,便可以反推回来,决定‘今日’之存亡?”
辛苦神色木讷,淡然说道:“言尽于此。”
一向言语宽和的张风海难得有几分怒意,“既然郑……既然此人能够做成这种大事,你真不怕着了他的道,沦为牵线傀儡?!”
辛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相信他所说的‘后天’情景,一定会到来。总不能旱时凿井,雨中造伞,雪后缝衣。”
张风海嗤笑道:“天地无灵气、世间无神通的末法时代?这类陈腔滥调,算得什么新鲜事?!”
辛苦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张风海,你可以说我不谙世情,但是你当清楚,涉及这种天运循环,世道升沉,我却不是什么好糊弄的痴顽之辈。”
“我并不是恼怒你的想法,只是宗门就得有宗门的规矩,不该擅作主张,木已成舟,再与我们说在水上了。得有个商量。”
张风海摇摇头,事已至此,不再劝辛苦改变主意,只是说了句俗语,“不怕全不会,就怕会不全。”
辛苦说道:“放心,我绝不拖累你就是了。”
张风海没好气道:“老子既然当了你们的宗主,真出了状况,也绝不会与某些傻子撇清界限,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言下之意,你如果真被郑居中算计,我张风海就算注定要付出极大代价,也要拽你一把,而不是将傻子惹来的麻烦往外推。
辛苦不善言辞,好不容易才硬生生憋出一句实诚言语,“你当宗主,确实服众。”张风海非但没领情,反而给气笑了,“怎的,一开始还不服气来着?难道我不当宗主,你就能当啊?就你,估摸着哪天船到水心处,才与我们致歉一句,‘对不住
,船漏水了’?或是‘诸位有不会凫水的,可以赶紧学起来了’?”
饶是闷葫芦一般的辛苦都给逗乐了,笑道:“宗主出了门,反复思量,才晓得他这句话到底说了啥,琢磨出那句话原来是意有所指,与字面意思反着来的。他还喜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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