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金锥行(13)第3/4段
但事情还没完,他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要补,也是此行唯一一个硬窟窿……而且,他还真就是以这个事端为名,堂而皇之的与诸位老大告辞,转身先去。
回到仙人洞,喊范厨子过来摆上一点热酒,又在石板上架上火来慢慢烤肉,吃了三条子烤肉、五六杯冰酒后,杜破阵的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终于随秦宝一起出现在了张行的面前。
见到此人来,张行立即来看对面蹭吃的范厨子:“三当家,辛苦你去把把风,杜老大是我至亲兄弟一般的交情,要说些被人偷听了便要灭口的言语。”
范厨子怔了一怔,也只能搓了搓手,端起一碗肉干,一边嚼着一边往外走去,一直走了七八十步,眼见着秦二又在中间三十四步的位置立定,方才坐下来啃肉干。
另一边,目送周围人走得干净,杜破阵从容坐下,感慨摇头:
“拼命三郎,拼命三郎……张三郎,你和秦二郎真是好大的胆子!”
“杜老大才是真正的好胆子,当日敢去,今日敢来!”张行伸手做邀。“且喝两杯热酒,省的待会耽误说事。”
“也好。”杜破阵接过酒来,自斟自饮,吃了五六杯酒,嚼了七八根肉,这才放下手来,安静来看对方。
“明人不说暗话。”张行想了一想,直接开口。“涣水上粮食事关重大,万万劫不得,我奉命要引芒砀山的人过涣水,自投官军罗网,想让杜老大助我一臂之力。”
“那我也不说暗话。”杜破阵坐在石板前平静以对。“张三郎今日便是说出一万个大道理来,我也不能答应。”
“不答应便是要生死相对了?”
“官匪之间,生死相对,才是根本的道理。”杜破阵依然面色不变。“反倒是咱们这般坦诚相见的少一些。”
“杜老大。”张行想了一想,正色来讲。“咱们难得的际遇,有这么一番倾盖之交,就不要各自说这些废话了,你将你的利害说出来,我将我的知晓对出来,成与不成再来计较……如何?”
“若不是看当日一番际遇,意气相投,我也不来了。”杜破阵伸手以对。“张三郎先讲。”
“第一条,便是这粮食来历。”张行言辞清楚。“江东赋税比东境还要高一半……这次的粮食不是转运不及补上的,而是委实不足不得不拖到今日的,更是我们这个巡组千辛万苦计较,尽量没动百姓从大户人家搜罗齐的……一旦被劫,江东怕是还要补税,到时候很可能便是饿殍满地了。”
杜破阵面色发黑,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这自是朝廷盘剥过重。”
“我知道。”张行平静点头。
“你知道?”杜破阵冷笑一声。
“我知道!”张行再度认真点头。
杜破阵终于沉默。
“其二,山上几个真正的大匪首,都是有根基的,楼老大是什么鲸鱼帮左氏的人;周老大跟龙冈上的鹰扬中郎将陈凌是故交;韩老大干脆是陈凌的属下……陈凌视江淮豪强和芒砀山匪徒为自家私产,鲸鱼帮也想着借匪势自重……你以为黑的,可能是白的,你以为白的,可能是黑的……聚义堂上,几乎全都是周边几十年、几百年的地方豪强和准备卷了财货就走的所谓豪杰,就你们几个东境来的是真正的流匪。”张行继续来讲。
“我知道。”轮到杜破阵平静说这句话了。
而这一次,张行却没有像对方那样追问,反而拿起筷子在石板上敲了起来,一时叮当作响:“你既知道他们都是假的、坏的,为何还要跟着他们做事?”
“因为穷,因为饿,因为落魄。”杜破阵扭了扭脖子,认真盯住了对方,缓缓而言。“因为我的兄弟们也跟我一样穷、一样饿、一样落魄……张三郎曾与我说自己落魄过,但一定不曾像我这般落魄过……我少年时家道中落,穷的在野地里天为被、地为席,饿的去偷好友家的羊,偷了一只又一只,他只做不见,最后被他婶子发现,去告了官,逼得我们一起逃到外地,到了外地,我再去偷别人家的羊,就理直气壮许多,因为我不能让为了我而逃出家来的兄弟跟我一样饿……张三郎,我问你,今日我的所有兄弟都穷困到要从东境溜门子过来乞活了,现有官粮在前,你便是有十分道理,我又如何能不去偷来给我兄弟来吃?再说了,便是退一万步来讲,不偷官粮,难道还要我们去偷穷人家的羊吗?”
张行沉默了许久二又在中间三十四步的位置立定,方才坐下来啃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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