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侠客行(15)(8k2合1还债)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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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敢跟大龙头比?”黄枇怔了一怔,面色稍缓,终于就在打谷场里嚼着一根秸秆说了出来。“也不是我非要跟大龙头掰扯,而是我爹妈死的横……他们是去走亲戚,路上遇到了水匪,那时候我也不懂事,也不知道那水匪到底是哪个……后来稍微大了点,想找个大侠帮忙料理了仇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逢人问爹妈在家可好,也都没脸说,连上坟的地方也没……这能怎么办?”

  张行有些尴尬……他还以为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剧情呢,结果却似乎是单纯的刑事案件……虽然说从这个事情也可以发挥一下,治安不好是不是大魏的锅呢?没有查出来案子是不是大魏官员无能呢?

  出了问题,肯定是大魏体制不好啊!

  但怎么想怎么有点刻意。

  更何况,他张三郎之前不也是靖安台的人?要不要出来鞠个躬、负个责?

  一念至此,张行状若无事,只是感慨:“确实,但这种事情也怪不得你,世道如此,你还想着父母已然了不起了……那你舅舅呢?”

  “舅舅也死了。”黄枇稍微平静了一点。“我跟舅舅一起被抓的壮丁……回来路上他就死了……我一个浪荡的二皮子,没有去处,才去投的张金秤。”

  张行怔了一下,立即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正色追问:“你舅舅是贩驴的,应该有些说法,如何被抓了壮丁?”

  “就是被讹了嘛。”黄枇终于又有些焦躁了。“一开始县里几个在衙门里做事的帮闲就知道我舅舅手里有几头驴,想讹住我们,被我舅舅顶住了,都以为要顶过去了,没成想北面来了个河间大营的中郎将,直接一道加急令到县里,县令害怕了,放开了让那些帮闲抓人,结果就是驴子被分了,人被卷到军中去了,高唐好多人都是这般被抓的……”

  “你记恨那个中郎将吗?”张行完成记录,抬头来问。“知道他叫啥?”

  “记恨,我记恨他一辈子,可也不知道人家叫啥。”

  “那你记恨那些帮闲和县令吗?”

  “记恨。”

  “想报仇?”

  “能见到肯定宰了……县令已经被张金秤宰了,几个帮闲却见不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坦诚说,结果还是不如人意,但张行连连颔首,似乎抓到了什么诀窍:“中郎将、县令、帮闲,你看出来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了吗?”

  “没……”

  “都是大魏朝廷的人……对不对?”张行略显不安的引导了一下……只能说好嘛,终究还是回到定体问的逻辑上来了……但似乎没那么牵强了。

  “对。”

  “那你记恨朝廷吗?”

  “咋不恨?”大概是说顺了,黄二皮子语调和缓了不少。“但平时也不敢恨,光记着那些人了。”

  “但你都做反贼了……跟张金秤反了,又到了我们黜龙帮这里,还有什么不敢恨的?”

  “这倒也是。”黄二皮子点点头,然后认真来问。“可大龙头,我还有句话,今日大胆问一句,要都是反贼,之前为啥要打张金秤呢?张金秤可是杀了朝廷县令的!”

  “因为他屠城。”终于得到了一个一直渴望被问到的问题,张行精神一震,赶紧放下手里的本子,大声相对。“都是造反讨生活,但我们黜龙帮跟其他人反贼不一样,我们造反是要真正带大家撵走大魏朝廷,然后过好日子的;其他反贼造反,根本还是大龙头、大首领们自家想抢钱抢粮抢女人,从没想过让你们过好日子……而这里面,张金秤尤其过分,他轻贱人命轻贱得跟那个狗皇帝一样,今天杀县令,看起来为你们报了仇,但明天屠城,却要千万个跟你们一样的人无家可归……所以要杀他,要清理义军门户!要回到正经路子上来!造反,也是讲规矩和正邪不两立的!”

  黄二皮子懵在那里,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而且很明显,他也没听太明白。

  其他人也是,听到这里议论声顿起,但依然显得有些跑调和混乱。

  不过,张行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能通过这种其实已经距离心目中样板化诉苦大会很远的交流方式,自然引导到这个问题上,委实已经属于成功了。

  而且,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死板的要求这些人自叙是没有意义的,需要自己这个“主持人”去主动引导和交流,才能起到好效果。

  一念至此,张行继续点头,却又在声音渐渐平息后看向了黄枇前一个人:“周九……你刚刚一直说你娘你妗子,还说你舅,为啥没有提你爹?”

  “俺爹……俺对俺爹没啥念想,俺五六岁就没爹了,就靠俺舅带着。”那人赶紧答应,语气也比自叙时利索了很多。“俺跟黄二皮子不一样,是太早了,也搬家了。”

  “可为啥都是舅舅带着呢?”张行忽然笑问。“你也是,我也是,黄枇也是……”

  “都是舅舅带着。”有人忍不住在人群里喊到。“大族里的人都是靠族里,咱们小门小户只有娘舅家愿意帮衬!”

  张行恍然,而且醒悟,赶紧记下了这一点,然后又来继续问:“周九,按照你说法,你舅舅是二征东夷的时候没的吧?”

  “是。”

  “我也是那次……全军就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你爹死的早,家里顶梁柱就是你舅舅吧?”

  “肯定啊。”

  “你舅舅没了,家里老娘和妗子,过得挺难吧?”

  “咋不难?就俺一个壮丁……”

  “你那时候记恨朝廷吗?”

  “说实话,不恨,也不知道恨,主要是当时再难也能过,卖力气种两家地,交了税还能剩点……到第三次征东夷了,才害怕起来,觉得活不下去了。”

  “你一个人种两家地……你舅舅没有儿女?”

  “有个闺女,是俺表妹子……”

  “缓了不少。“但平时也不敢恨,光记着那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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