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第1/2段
这一年的十二月,一场罕见的暴风雪降临了昆明。
大雪席卷昆明的第二天,教育部一位长官来联大发表了一通演讲。
全体学生被召集到台下,一边在寒风雪花中瑟瑟发抖,一边听着台上人的夸夸其谈,心里不痛快极了。等散场时,温见宁她们这些尚且还穿得暖的都冻得脸色发青,更不用提那些衣衫破旧不堪、甚至还穿着单衣的同学们了。
由于物价一再上涨、生活拮据,许多同学不得不在几个月前就典当了过冬的棉衣、夹克,先填饱肚子或买书。本打算等渡过一时难关,再努力赚钱把衣物赎回来。然而事与愿违,除了和张同慧一样去跑滇缅路的那些同学发了大财外,绝大多数人做兼差挣来的钱,远远比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填饱肚子尚且艰难,更不用提赎回衣物了。
最糟糕的是,物价上涨带来的恶劣影响已从学生中蔓延到了教授群体中。
作为这个时代各领域最顶尖的一批人物,联大的教授们无论走到哪里,向来受到人们的礼遇,薪资、待遇也一向十分优裕。然而就是这样,教授们面对飞涨的物价也渐觉吃力,私下里纷纷另谋兼差,赚钱来补贴家用。有的教授好面子爱清高,仍咬牙苦苦坚持着有的卖文章赚钱,有的和自己的学生们一样去做家馆,还有的靠刻章卖画为生。
有联大教授的名头在,他们的日子总要比穷学生们好过些。
可物价再这样飞涨下去,也不知道教授们能支撑多久,更不知其他同学和昆明的百姓们能支撑多久。就连自己这几年攒下的存款能不能应付得来接下来的日子,温见宁也不太确定。虽然手头上还有些余钱,但她还是选择重操旧业,重新写起通俗来了。
事实上温见宁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长篇通俗了,但专门应付小姐太太们的那种写作模式她早已烂熟于心,写起来几乎可以不用停顿。
然而她的手都冻得萝卜一样红肿,几乎连钢笔都握不稳。钟荟帮忙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暖手,但冻肿的手一伸进热水里,只觉钻心的痒。阮问筠说,这是她头一回切身感受到杜甫那句布衾多年冷似铁的滋味,哪怕是去年冬日都没有今年这样难熬。
铁皮屋顶的宿舍漏风,一下雪就冷得让人直打颤,大家也不敢想办法取暖,据说这几天有个女生宿舍生火盆,夜里险些燎了被子,再加上炭火烟气重,很容易出事。众人把箱底倒空,把所有衣服都堆在床上,可夜里还是偶尔还会被冻醒。
墨水瓶虽然还不至于冻上,但钢笔却很容易被堵塞,出水很不流畅。温见宁每写一段都要停下来,用力地掼几下笔,有时用力一过,稿纸上就会被甩上斑斑点点的靛蓝印子。
温见宁心不在焉地换掉污了的纸,突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遇到的冯翊。
她想,现在有名气更大的教授们跟他抢生意,他恐怕要少了条谋生的路子。但愿陆家那位姨太太不要再生事端,让他至少安安稳稳地领一份薪水。
然而人越怕什么,就越有可能发生什么。
没过几天,她在去文先生家中拜访时意外得知,他和理学院的一位教授,最近受一位陆姓富商所托,要去其府上教他的一双儿女。
温见宁回去后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遇见冯翊时的细节,当时他身上似乎仍只是穿了件棉布长袍,虽然不算破旧,但显然也是不足以御寒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几天后,在她和感冒初愈的阮问筠一同去茶馆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ldqu;问筠,我拿你当好朋友,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想问一问你的意见。&rdqu;
温见宁隐去了她对冯翊的种种复杂感受,只对阮问筠说自己想帮朋友一把。
虽然双方已经很久没有往来了,但阮问筠对那个冯翊还有印象。她有些不解道:&ldqu;既然你们是朋友,那么有什么困难,他完全可以跟你开口,你也大可以主动帮她。&rdqu;
温见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缘故,只好说:&ldqu;不,我不想与那人有瓜葛,最好不要让对方知道这件事。&rdqu;
阮问筠总算听明白了,她大约是顾及对方的自尊心,不想直接提出帮助。她咬着下唇想了一会,突然笑道:&ldqu;不如想办法找户人家来帮忙演一出戏,聘他做那户人家的先生,每月按时结工钱给他就是了。&rdqu;
温见宁没想到这个一向循规蹈矩的室友居然会有这样富有艺术性的想法,顿时张口结舌道:&ldqu;这、这样,未免也太草率了吧。&rdqu;
阮问筠低头笑:&ldqu;这有什么草率的,只要瞒得周全,除非有什么巧合,emsp;几天后,在她和感冒初愈的阮问筠一同去茶馆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ldqu;问筠,我拿你当好朋友,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想问一问你的意见。&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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