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一百九十二章第2/3段
他这轻描淡写地一拨,就将太子递信之事的性质,给彻底改变了。
“噢?”赵恒面色稍缓,口吻却仍是冷凛:“太子于密信中,以什么问你?”
陆辞平平静静道:“太子年岁尚轻,逢此大变,不过满腹委屈,不解为何圣人一朝翻面无情,亦不解官家何故对他不闻不问。”
赵恒蹙眉,正欲开口,陆辞已不卑不亢地摘下官帽,只以双手捧着,背脊仍如松柏般挺直,面无表情继续了:“臣为官不过数载,身无长物,唯因官家厚爱,得此官职,现愿以此为凭,向官家发问。”
“一问,东宫与官家有骨肉之亲,血脉之系,圣人又何如?虽瞒得一时,可瞒得一世?”
“二问,官家膝下尚余几子?”
“三问,东宫谦和恭顺,于官家满腹慕孺之情,从无质疑怨怼,又有何过错?”
“四问,圣人舍陛下亲子不顾,改而抚育王侯之子,用意为何?除官家外,其人若有不臣之心,请问还有何人可控制情势?”
“五问,官家现出尔反尔,百官装聋作哑,姑且瞒得一时,但如此反复,他日东宫再掌监国职事时,又还能剩几成威信!”
陆辞每发出一问,赵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那层一直被人有意遮掩、甚至忽略的遮羞布,瞬间被扯了个千疮百孔。
不论是他的私心,还是刘圣人的小算盘,都变得无所遁形。
等听到最为诛心的最后一问时,只觉脸皮都被撕了下来般难堪至极的赵恒,是再也坐不住了。
“亏我当日看你是个稳重知礼的,方将你放到东宫为官。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叫鬼迷了心窍,不知天高地厚了!”
哪怕是最能激起他怒火、傲慢地说些不留情面的训斥话的寇准,也得在此刻的陆辞的针针见血,下下戳他痛处的狠厉前甘拜下风。
这还只是个刚及弱冠、官列从三品的郎君,就敢对他如此狂妄进言了!
对陆辞这无礼至极的发问事前并无准备的赵恒,当场被气得浑身哆嗦,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他已彻底将往日对这狡童的喜爱抛在了脑后,只觉这人简直比与他针锋相对多年的寇准还来得面目可憎,若不是一丝理智尚存,记得不杀文臣的祖训,他杀心都已起了。
他哆嗦了半天,才将手边的墨砚举起,朝面色淡定的陆辞狠狠砸去:“混账东西,乌纱帽你既不想要了,就这辈子也别想碰了!滚下去!”
陆辞目测了下,确定那块墨砚在这养尊处优兼不务正业多年,显得体态虚胖的赵恒手里飞不了多远,便也不躲了。
任那块墨砚重重地砸在他身前半的位置,又从从容容地站着,随那漆黑墨汁撒在官袍下摆上。
反正铁定要遭撤职,这身官袍也用不上了,毁了也无所谓。
见陆辞不曾闪避,墨砚虽没砸得人头破血流,但足够让衣袍变得狼狈不堪,赵恒的火气稍减一些。
陆辞也在此时利落地一俯身,就把一直捧在手中的官帽放在足边,淡然道:“臣言尽于此,谢主隆恩。”
他将仇恨值拉满,就确保了太子的安全。
而他想说的,也已全都痛痛快快地说了。
陆辞一完成任务,就披散着一头乌发,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这毫无留恋的潇洒姿态,又险些叫赵恒气了个倒仰。
因夜幕已至,陆辞朱色官服下摆上的厚重墨渍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畅通无阻地出了宫,又重新租赁了马匹,很快就回到自家宅准,也得在此刻的陆辞的针针见血,下下戳他痛处的狠厉前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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