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师父,我有病?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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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林慕白如今还在苏家旧宅验尸。

  一身行头业已准备妥当,早前的验尸簿也写得详细,但林慕白若要插手此案,必须亲自去重验尸体,才算严谨,免得稍有闪失,为自身之过。

  隔了两三日,苏晋风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有气味从尸身处散出,虽不浓烈,但——这天气忽冷忽热的,纵四周洒了不少生石灰,还是存不住尸身。

  曰:凡服毒死者,尸口眼多开,面紫黯或青色,唇紫黑,手、足指甲亦然,或五官有血出。更有甚者,遍身黑肿,唇卷舌缩,或烂肿,视毒性强烈而异。

  生前中毒,遍身青黑,多肉皮肉尚有。经久,皮肉腐烂见骨,其骨黪(can)黑色(意:浅青黑色)。

  “师父,什么是软烟罗?”暗香根本没听过这东西。

  林慕白直起身子,眸色微沉的望着一侧紧捂口鼻,由师爷相陪的刘慎行,面色凝重道,“软烟罗并非本土产物,而是番邦之物。听说是从月氏国传过来的,此物如同罂粟,浅食之能止疼,但若是吃得太多则会教人呈现疯癫状,而后口吐白沫,以至心脉骤停而死。”顿了顿,又道,“有书籍记载,说是服用软烟罗之后,能让人看见内心深处最可怕的东西。这就是与罂粟的最大区别!”

  罂粟能使人快乐,如梦似幻,看见你最想看见的东西,而软烟罗则让人心生恐惧,死在你最害怕的世界里。有些人看见了自己做下的孽,有人看见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不是悲痛欲绝,就是痛不欲生,更有甚者,还不待毒发便已生生吓死。

  “那吃了这个,会不会见到狐仙?”暗香问。

  林慕白蹙眉望着她,轻叹一声。

  拿起刀刃的时候,刘慎行一怔,“你要做什么?”

  “不打开肚子,如何知道他死前吃过什么,这软烟罗如何进了他的腹中?”林慕白瞧着刘慎行微白的面色,“刘大人若是看不惯,可以出去等着。”

  “这是苏晋风的尸体,你要想清楚。”刘慎行倒不是怕见血,只是——事关重大,这可不是寻常人,否则自己的仵作怎么可能不敢破腹呢?

  林慕白点了头,“侧王妃所言,想必刘大人也清楚。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难不成刘大人要死在这儿,成为下一具尸体?既然侧王妃已经给了我便宜行事的权力,那么——”她笑得清冽,眸中略显狡黠,“不管我做了什么,这笔账都算在她头上,与我何干?”

  所有人都知道,是苏离让林慕白来查案验尸的,所以林慕白这话确实不假。

  既然是苏家的尸体,那么苏离更该允准才是。

  刀子破开肚皮取出腑脏之时,师爷突然呕出,快速跑出去。

  暗香撇撇嘴,“真是没用。”

  林慕白目不斜视,“那你呢?”

  “我这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早前,暗香比之更甚。见着尸体的第一眼,直接吓晕过去。后来晕得多了吐得多了,渐渐的也就适应起来。见的死人多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慎行面色微白,尸身已经开始腐败,破开肚皮后,房内漾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他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微微蹙眉。如此,他才算明白,早前暗香燃起的苍术和皂角有何用意。若非这两样东西燃着,只怕这污秽怕是要直冲鼻间。

  “觉得难受可以出去,不愿出去,就去含姜片于口中。”林慕白对尸体的兴趣,似乎高于任何事。不管是谁在侧,都能做到目不斜视。

  此番此景,若是男儿身,刘慎行倒也没什么讶异,偏偏林慕白是个女子。他很难想象,自己出身行伍,对鲜血的习以为常,可也见不得这样的开肠破肚,为何她却——连自己腹内都有些翻滚,可林慕白呢?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眼睛里竟然放着光。

  难怪苏离要千金相寻,到底是有原因的。

  在苏晋风的胃里,找到了一些零碎的未消化完的食物。既然是中毒,而又不知是何时中毒,且看看胃里还剩下什么,再一一分辨他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在哪吃的东西,吃了什么。

  因为苏府的人都不记得苏晋风在祭礼那天的上午,去了哪儿,吃过什么。既然都不知道,那只好慢慢的查,慢慢验出来。

  “这是——南瓜?”林慕白用镊子夹了一片未消化的南瓜软皮。

  暗香点了头,“好像是南瓜。可是师父,这个时候,上哪儿找南瓜?”

  “咱们这儿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林慕白道,“我记得师父早前说过,偏南地方,气候温暖,很多东西都可以多季栽种。”顿了顿,林慕白问,“刘大人可有印象,这丹阳城内,何处有南瓜?”

  刘慎行摇头,“本府不喜南瓜。”

  闻言,林慕白没有追问。

  验尸簿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林慕白只补充了一句:腑脏多毒坏腐败,足见毒性其烈。胃肠无异样,唯见南瓜瓤少许,为死前进食,待查。

  卸去身上白裳,吐去口中姜片,醋泼炭盆跨之而过。

  林慕白站在屋檐下,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天色渐暗,没成想竟然这么晚了。雨打芭蕉,轻敲记忆,落下寒意无数。

  “好在出门前,我就知道今日天气不太好,随时备着师父的伞,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暗香经常带着那两柄伞,“这可是师父最喜欢的莲伞,我一刻都不敢大意。”

  撑伞,站在雨里。

  林慕白仰头望着伞面上的泼墨莲花,神情有些微黯,不知为何对这伞她会如此钟爱。上头的泼墨莲花,栩栩如生,并蒂莲开,世所无双。

  “师父?”暗香不解,“你看什么呢?”

  她摇头,缓步走出苏宅。

  “这泼墨莲花画得极好。”刘慎行道,“我这外行的看着,也是欢喜得很,不知从何处买的?”

  林慕白一笑,“就一柄,独一无二。”

  “是师公留下的。”暗香笑道,“刘大人就不必眼红了。”

  刘慎行难得笑了笑,却见林慕白转身朝着与府衙相悖的方向而去,紧忙轻唤,“林大夫?府衙在这边,你这是往哪儿走?侧王妃——”

  “侧王妃只是让你腾个房间给我,可没说要软禁我。”林慕白转身,雨打莲伞,风吹紫铜铃,“就算知道,她也不敢让人跟着我。她知道我要去哪,可她也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

  似是而非的话语,各自心照不宣。

  刘慎行站在雨下,看着柳色青衫渐行渐远。薄薄的雨雾腾起,倩影终归消失在转角处。低头一声笑,意味深长。<; 卸去身上白裳,吐去口中姜片,醋泼炭盆跨之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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