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金针施诊:明崇俨还懂医术?第1/2段
耗时将近两年,太子李贤修注的《后汉书》终于在新年开春之际完工了,之所以花费了如此长的时间,一是工程浩大,李贤又是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人,很多地方更是字斟句酌、亲笔点评;另一个原因,李贤虽不愿承认,却也心里十分清楚,召集诸儒修注经典是一个避世、避开母亲武后的好借口。
成书之后按例送紫宸殿供帝后审阅,李治目眩,只是粗略瞟了几眼,依然是赞不绝口,武后既不褒奖、也不批评,态度极其冷静,待李治回宫休息之后,才在灯下细看。
或许是经年操劳,女官林秀梧身体逐渐不支,武后体谅身边的老人,又有意提携新人,因此婉儿在武后身边近身伺候的机会越来越多,此时正在案前掌灯研墨。
她心上没来由地记挂着李贤,对武后手中正在翻阅的书卷更是关注异常,可惜面上不能流露出太多情绪,只得愈发谨小慎微,生怕被瞧出端倪。
武后终究是精明之人,眼角的余光扫到婉儿脸上极其细微的变化,嘴角跟着动了动,像是觉得有几分好笑,随手将书轴展了展,目光所触,浅笑逐渐凝固,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冷笑连连。
这让婉儿跟着捏了一把冷汗。
“婉儿,过来看看,长长见识。”武后用极为不屑的语调说。
婉儿顾不上多想,立刻上前躬身双手接过书卷,退后一侧,这一看,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原来不巧武后正好看到注释东汉邓太后那一段,“妇人为主,必为邻国轻侮;阳失而在阴,川源必塞……”婉儿一面心上默念,一面愤慨道,这混账话也不知是哪个腐儒写出来的?
转念一想,注释《后汉书》太子是主事人,这样的观点和措辞即便不是出自李贤之手,可他必然是首肯认可并负责最终定稿,无论出现任何纰漏,他都难辞其咎。想到这里,心上又是猛然一震,婉儿不得不怀疑,这分明就是李贤的主意,借古讽今表达出对女性玩弄权术、窃取皇权的不满,更深一层则是对自己母亲的敌意,这样明显的用意除了太子,绝无旁人。
武后面含愠色,却没有大动肝火,婉儿都已看穿的端倪她自是洞若观火,可她偏偏想听听婉儿的说法。
“婉儿,这段注释怎么样?是否中肯?”武后有些刻意地问。
婉儿并非完全不懂问话人的心思,可怀揣了别样的考量,难免回话不能周全,“回禀娘娘,奴婢以为这注解有失偏颇,只是一家之言,写进书中就是让人争论的,有争论有辩驳,这书的趣味性才强。太子殿下这班智囊真是有点儿贼。”
武后笑道:“你倒是替他们找了个好的托词。”停顿一下又说,“如果这其中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简简单单的含沙射影呢?那帮人循规蹈矩得很,不像是婉儿你说的那般妙。”
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婉儿担心这件事情会让武后和李贤母子又添嫌隙,一想到李贤在这宫中的处境,婉儿决心为他辩解一番,“娘娘,您怕是误会太子殿下了。殿下失察,固然不妥,可若以此判定太子别有用心,那也未免太过冤枉。想必娘娘也知道,这修注后汉书规模甚是宏大,每章每节都有学士参与其中,岂是太子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奴婢看着这段注释甚是怪异,与太子的文风大相径庭,想来不是出自太子手笔,更何况自古以来文人相轻,或许就是哪位崇文馆学士对原书有不满之处,由着性子和原著作者范晔论就高低长短呢,哪有影射的意味?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武后猜到婉儿会替李贤说话,出乎意料的是,婉儿竟这般伶牙俐齿,对李贤的维护也是毫不遮掩,有点惊,也有点喜,还有几分怒,“我可没提到太子,婉儿你可是有些急躁了啊。”
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
婉儿意识到犯了个大错,止不住懊悔,请罪说:“都是奴婢妄自揣测,胡言乱语,请娘娘责罚。”
武后起身,在殿中舒展了几步,回过头说:“说什么责罚,心直口快也不是什么缺点,只是往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了,心中再是着急,也要端着、稳着,让人看不太清、琢磨不太透,反倒是件好事。”
婉儿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门外来了一名宦官,匆匆禀报,说是皇上头疾突犯,较之往前,症状更加危急,此时御医都汇聚在长生殿商议着诊疗之事,几种主张争论不休,特请皇后娘娘前去定夺。
“也真真是一帮废物了。”武后咬牙道,对婉儿吩咐说,“你稍事整理下,与我一道前去,今日我再让你长点见识。”
婉儿领命,心中却是疑惑不已,伴君如伴虎,她却不是个轻易害怕的人,武后方才那番教导她已铭记在心,而且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她要学着在不被别人看透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去看透别人——武后正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人,若有一日能看懂她,婉儿便深会替李贤说话,出乎意料的是,婉儿竟这般伶牙俐齿,对李贤的维护也是毫不遮掩,有点惊,也有点喜,还有几分怒,“我可没提到太子,婉儿你可是有些急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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