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不相禁忌:或许还会东山再起第1/2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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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一直睡不安稳,他又热又渴,浑身乏力,思维陷入一片混沌,喝了秦瑶开的药后,高烧渐渐消退,才感到好受了些,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脑中那些絮状的抽象物化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而他自己闯入了这片空白茫然无助,他像是在一个世界里沉睡了,却又在另一个世界中醒来。

  守在他榻前的婉儿同他的母亲窦德妃年龄相仿,或许是未做人妇,更未生养的缘故,婉儿显得更年轻些,若是挽起双髻,素面朝天,看着也和一旁正在铜盆中绞着手帕的阿清差不多,当然婉儿不能开口说话,更不能发表见解,否则便要露馅儿,谈吐和阅历骗不过人的眼睛,婉儿终究冒充不了少女。

  “女史,你听听,仔细听,楚王念叨的是什么?”阿清将新换的帕子敷上李隆基的额头,眉心皱起小小一团,很小声地提醒。

  婉儿也听到了,榻上那个清俊稚气的孩子在梦中喃喃自语,他吐词浑浊不清,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腹腔和喉中。

  婉儿用手背去感知他额上、双颊以及手心的温度,松了口气,“还好,热度比先前轻了许多。”凑近他,凝神屏气细细听着,声音过于微弱和破碎,婉儿听不清,也串不起来。正打算放弃,李隆基从丝被中探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婉儿两根手指,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体内的障碍物,他几乎是喊了一声,“别丢下我!”

  这激烈又突兀的一声吓了阿清一大跳,捂了胸口,瞪大了眼,“女史,他对谁说的?”

  婉儿冲她轻轻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另一只手将掀起的被角掖实,李隆基这句呓语引人沉思。

  他明显十分不安,可这不安的来源是什么?

  婉儿将目光尽数洒在他脸上,希望能从这里找到答案。李隆基并没来惊醒过来,反而进入了更深度的睡眠,他的五官同窦玉燕十分相似,整个面部轮廓却和李旦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见她看得入神,阿清也趁机将这平日冷面横语的小殿下看了个彻底,这一看像发现了新奇物件一般,“楚王殿下原来这么好看!”她不禁惊叹。

  “帕子要换了。”婉儿被李隆基攥得牢牢的,一点细微的肢体动作都不敢有,将声音压了又压,却不是在回应阿清的诧异。

  阿清有所觉悟,赶紧忙着去更换。

  夜很漫长,温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手帕用了一条又一条,婉儿始终动也不动,背部和后颈一开始还能感知酸麻,后来便什么知觉也没了,她尝试着将李隆基的手慢慢解开,可他越握越紧,像是要嵌进去一般。

  他定是想念着父母,却又清醒之时对此只字不提,难怪李旦对他家三郎的评论只有一个词,那便是固执。

  可这又岂是一个固执便能全部囊括?李隆基小小年纪,开始知道了担当和忍耐,他把情绪写在脸上,并非是幼稚,而是一种保全,宫内人人都觉得,这样张扬不羁的宗室子弟必然缺乏心机,甚至连武太后也这样认为,因此对他格外宽容。

  婉儿嘴角浮出笑意,眸光和烛光融为一体,显得温情脉脉。

  在几位兄长和宫婢悉心的照料下,李隆基很快便复了原,依旧昂首阔步、目中无人,在宫中折腾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

  薛怀义因为腿伤在白马寺静养,武太后处理朝政的时间多了出来,婉儿进出太后宫殿的频率也随之高了,这一日讨论完农桑赋税和考功官吏之后,婉儿退出殿外,准备回内廷办事,一路思索着今年曲江大会的新科进士中都有哪些精于诗赋,哪些策论出众,这样一专注,倒是忽略了其他。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一个清朗朗的声音在她跟前炸开。

  婉儿吸口气,循声一看,笑了,“原来是楚王殿下,请问有何指教?”

  李隆基眼神澄澈,抛出脆生生的话来,“从今往后,你叫我阿瞒便是,家中之人都这么叫我!”脸上的骄傲无以复加。

  “奴婢遵旨,小阿瞒!”婉儿见他一副小大人的做派,有心逗弄他。

  “别带上那个‘小’字,我可一点儿不小!”李隆基正色强调说。

  小孩不承认小、老人不服气老,年少时扮深沉、暮年却好天真,这些怪相都是人性的可爱之处。婉儿欣然笑道:“是,我们的阿瞒殿下!”

  李隆基满脸计较,凛然道:“都是些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阿瞒便是阿瞒,殿下便是殿下,我若是殿下,便不能是阿瞒。”

  婉儿只得收起糊弄孩子那套,拿出敬意和诚意,居下首行礼,“殿下,奴婢失言。”

  李隆基先是一愣,接着口中拖出一个字,尾音绵绵,甚是好听,“你——”一双眼睛盯着她,似乎在说真是都有哪些精于诗赋,哪些策论出众,这样一专注,倒是忽略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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