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天子一朝臣 015 突如其来的机会第2/2段
“哼!为何不敢?我们乌林亚拉氏正同他们在草原之上争锋。”忆然说着说着,眼中渐渐放出骄傲的光来,“我们要夺走他们的马鞭、烹煮他们的牛羊、驯化他们的鹰犬!”
这乌林亚拉氏钟离匡是知道的:他们原是大汉属国渤海中的一个部族,擅长冶金铸造为生,自渤海被突厥征服以来,突厥令其打造兵器,称之为锻奴。这乌林亚拉氏同突厥既不同族,又不同源,自立为汗也是情有可原,这就同刚俘获这群突厥时获得的口径统一了起来。
然而钟离匡心中觉得还是有些隐情,索性再激她一激:“你个小姑娘懂什么?这乌林亚拉氏不过是些铁匠,哪有本事同毗西密争锋?我看你也不过是受了大人蛊惑,才在此大放厥词。学生劝你还是速速向王爷请个王炎之罪,我幽燕王爷宽大为怀,念你年幼无知又是个姑娘,定会既往不咎罢!”
秋仪之同钟离匡接触也算是有了些时候,当然看出这刁钻先生使的激将法,却惟恐忆然性情激烈枉中了计,自己又不便点明,矛盾之中,只能关切地盯着忆然看。只见忆然脸上表情变得极为严肃,好像瞬间长大了几岁,却并不理睬钟离匡,转身正对沉默了一阵的郑荣,说道:“您可真是大汉幽燕王?”
郑荣听了,笑着说:“忆然姑娘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救了你的秋仪之吗?”
忆然点点头,掀起自己胡袍的下摆,扯下内衬,双手托举着道:“既然如此,忆然也不再隐瞒,我正是乌林亚拉的达利可汗的公主,还请幽燕王接我父汗的书信!”
郑荣见这少女庄重的样子,心头一凛,料想不虚,便起身亲自来接。这封书信用墨水写在一块硝制完美的羊皮背面,郑荣展开一看,见是突厥话,便交由钟离匡翻译。突厥只有口头语言,若要写在书面,则必须用汉字注音,而汉字同音甚多,又有方言的区别,因此同一句突厥话,由不同之人写做文字之后极有可能成为大相径庭的两段话,只有将字句念出之后才能表达意思。
钟离匡精通突厥语,心中默念了几遍,就复述了出来。乌林亚拉氏是为突厥打造刀枪箭矢的部族,又因作战骁勇,总是被当做先锋四处南征北战,往往死伤惨重,所获战利品又不及其他部落十分之一。首领达利不堪压榨羞辱,便自称大汗,串联了几个部族向毗西密汗发动袭击,几个月前便首战告捷,趁其不备劫了毗西密的王帐,然而毗罗梅勒氏始终势大,不可骤取,因此尚在鏖战之中。故为解后顾之忧,念大汉幽燕王郑荣向来仁名远布,必不会屠杀无辜,便故意将自己氏族的老弱妇孺放在幽燕一线任由汉军俘虏。更将这封密信亲授自己的女儿,若不能见到幽燕王则罢,若有缘一见便将此信递上,表明心意。
郑荣越听越觉得这达利可汗实在是有趣,竟能将这么一道微妙的选择题摆在自己面前,想了想,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却对一旁站了许久的秋仪之说道:“仪之,你说!”
郑荣在想,仪之又何尝不是在思索,便掰着手指头说道:“仪之尝闻这毗西密生性贪婪好斗,前些年同大汉互市不过是在休养生息、储备实力而已。如今达利可汗同他争斗乃是天赐良机,若能取胜,则大汉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扫除巨大威胁;就算是达利取而代之以后也想南侵,那他统一草原、养精蓄锐也至少需要十年功夫。倘若毗西密赢了,按他的个性,则必对乌林亚拉氏以及其他反抗他的氏族大开杀戒,到时毗西密势必元气大伤,想必也没有余力大举南下了。”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达利可汗真是绝顶聪明,故意将部中老幼送给大汉,无非就是纳上人质,以示永不相叛。”仪之还有一层意思:若是毗西密赢了,到时幽燕王自可将手中这七百余人拱手送上,赚上一个大大的人情。只是忆然就在房中,实在不便明言。
听仪之说到这里,郑荣不住地点头称是,又见钟离匡也暗暗点头,知道三人都想到一起去了,于是微笑着对忆然说道:“仪之所言,本王深以为然。令尊达利可汗既有此意,那本王自会善待其老小,请公主放心。”又闭眼思索一番,接着说道,“既然是公主殿下,那在马市之中抛头露面实在不合时宜,若公主不嫌本王寒舍简陋,可由本王安排在王府之内居住,并派专人服侍。其他随从人等,还请公主严加约束,可命其在马市之中自食其力,切莫横生枝节。”
郑荣这番安排在忆然看来有些小家子气,但想到汉人一向扭捏,堂堂幽燕王这样爽快地就答应收留自己,也足可让她喜出望外。便双手交叉贴于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礼仪,又忽然从袍子下扯出一块羊皮递给了郑荣。
郑荣觉得奇怪,接过一看,大吃一惊——这第二份文书乃是一篇简短的汉文,用极为娟秀的蝇头小楷书写,文章引经据典、条缕明细、层层推进,想来必是饱学之士的手笔。而其中所言,竟是乌林亚拉氏愿仿效渤海先例,归附大汉,共击突厥。郑荣看了哈哈大笑,又递给钟离匡和秋仪之看过。仪之见了,也是莞尔一笑,这达利可汗果然有些小聪明,竟然准备了两份文书——这前一份乃是试探,后一份才是真意。
这点保全面子的小心思就连不通世故的秋仪之都能看出来,郑荣又怎能不知道,却不便点破,就叫钟离匡在贡纸之上仔细誊清,又亲自写了一封奏折表明自己的意见,统统封入密牒,找了个亲信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洛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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