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天子一朝臣 029 南下平叛第2/2段
“莫怪小人不敬,王子对此就有所不知了。末将本也是庄稼人,被朝廷抓了壮丁,这才列入行伍,又侥幸跟了幽燕王,承蒙王爷不嫌末将粗鄙,提拔我做了个将军。不敢说幽燕王爷没有识人之明,末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本事的,却也都是从王爷那儿学的。”韦护在丘八之中是数得上的能言善辩,一旦开口就口若悬河,“王爷常说: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这奇正之间本没有什么高下之分。用兵以正,便可保持不败之势,这个就是善守者不败的道理。反倒是一味求奇,就往往容易误事。”
一旁的崔楠瞥了韦护一眼。他们这一对名将,分别以善攻善守闻名,私下又是极好的朋友,行军作战配合起来可谓天衣无缝。可崔楠一向善于突击,负责的便是冲锋陷阵、摧城拔寨的营生,一场大战下来论功常常在韦护之上。幽燕王郑荣深通兵法,对崔韦二人向来是一视同仁,然而韦护隐隐之中毕竟有些不忿。对此,崔楠早就了然于胸,幸亏他出生将门,为人倒也十分大度,笑而不语,任由韦护继续说道:
“王爷讲的这些兵法当然是深不可测,可惜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似懂非懂。不过当年我当小兵时候,有段故事倒可以跟两位殿下说道说道。”
郑淼知道韦护又要滔滔不绝,于是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韦护咽了口唾液,说道:“当年末将刚刚当上大头兵,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还没两位殿下高,什长是个姓张的老头,打的是谁现在也记不得了。就记得当时是秋天,已经冷得骨头疼,大军走了一整天,天还没黑,就冷得连将军也走不动了,就下令安营。那将军可没我这么仔细,谁应该驻扎在哪里都说明清楚。当时他就找了个旁边有条小溪的土丘,自己占了土丘顶端立起大帐,绕地画了个圈,立起栅栏,就让大家自己找地方扎营,只要别把建制打乱就行。当兵的走了一路,被冻得够呛,又图省力,都抢着在土丘下面向阳的地方扎帐篷。偏偏这老军在土丘腰眼上,选了块大石头落脚。这破地方离水源远,西北风使劲地往帐篷里灌,还因为离大帐近,半夜被将军的随从叫醒使唤了好几次。当时我是恨得不行,却又不敢去骂这张什长。没想到天刚蒙蒙亮,敌军就摸上来了……”
“哦,敌军既来偷营,定有准备,此将如此扎营,恐怕要全军覆没。”秋仪之接话道。
韦护叹了句道:“偷营不假,全军覆没倒也不至于。这将军却也不算什么无能之辈,敌军偷袭的兵力也不足,众军同仇敌忾,居然将他们赶走了。可是我军还没回过神逃走,又被敌军主力团团围住了。将军见敌军人多势众,只好一面派轻骑突围报信,一面让军士依营夯土造墙,准备着长久抵抗。敌军似乎也没想进攻,围着我军大营也扎起营盘……”
“若我是敌军,只要截断上游水源或在水中下毒,便可轻取之,不费一兵一卒。”仪之道。
“现在想来,他们似乎是想要围点打援吧。可那时候末将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就想着能多活一日是一日。水倒是不缺,就是第二天就开始下雨,不停地下雨,一连下了七八天。脑子灵的兵士,早早地把帐篷移到半山腰,没抢到高处位置的只能泡在水里,脚都泡烂了。就算跑到山腰里的,睡觉躺在湿泥里,时间一长轻的也泡出半身疹子。”
郑淼恍然大悟道:“这老军倒也颇识天文,选了上好地方,可惜就是冷了点。”
“冷确实是冷,但跟送了小命比却是强多了。幸亏什长选的好地方,过了大概十天吧,援军到来,我们里应外合突围,废了好大力气才冲出包围。可惜那些脚都跑烂了的兄弟,别说跑了,连站都站不稳,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唉~”韦护说起往事,不禁唏嘘万分。
话说到此,仪之听了不住感慨:“兵凶战危,古人诚不我欺。不想扎营之事,竟有如此讲究,仪之今日收益颇丰,多谢韦将军赐教了!”说罢拱手向韦护深深一揖。
韦护连忙扶起秋仪之,赔笑道:“末将哪里敢指教半句,只是今日多话了。不过末将向来如此罗嗦,想必殿下也不会怪罪。”
“只是那位姓张的老军呢?”郑淼心思最细,问道。
韦护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张什长后来又带我打了几仗,终于抢到三个人头,攒了十几两赏银,想要回乡置几亩地抱孙子,可走到半路却被土匪劫了,只好又折回来当兵。后来朝廷发兵去打突厥,一战下来,被射得跟刺猬一样,就死在广阳城北。末将当时忍痛往自己背上插了一箭,躺在地上装死,这才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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