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风雪第1/3段
进山的路途之艰险,是余墨痕从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哀葛本来就在山区,图僳人聚居的地方,少有几条像样的路——但那毕竟是路。
越靠近蚩鲁山,余墨痕越能亲身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举步维艰。
涂廉他们刻意避开官道,一出哀葛,便进入了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种种慑人的怪禽走兽且不论,光是没完没了的蚂蟥,已经让余墨痕吃了不少苦头。
看似静谧壮美的群山之间,变数之多几乎把余墨痕逼疯。她纵然体力不错,面对种种状况却是经验全无:趟水有漩涡泥沼,过坡有崩岩落石;暴雨,雷击,冰雹,短短几日,四时的天气便走马灯似地转了一遍。
凭着这支商队从前出入深山的时候用人命攒出的种种经验,一行人好容易爬出不见天日的谷地,才翻上草木逐渐稀少的高坡,山风立马长成巨魔,四面八方地回旋呼啸。余墨痕被生生吹得跪伏在陡坡上,已经皲裂的手掌不管不顾地抓着地上遍生针刺的草根,才勉强稳住身形。
喀律看不过去,拉了她一把。她们好不容易爬上来,找了块稍大些的石头靠着休息——余墨痕不敢坐下,生怕她那一对剧痛的膝盖无力再支撑自己站起来——涂廉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之后的路,可比这个艰难得多。”
郎旺拿了水袋给她,道,“过了前边那一片‘火海刀山’,就是距离蚩鲁山最近的村子。你要是支撑不住,就别费这个劲了,直接留在那儿吧。”
余墨痕没说话,只接过水袋费劲地喝了几口。那水甘冽而冰冷,像一把钢针刮过她的喉咙。末了,她抹一抹嘴角,道,“我跟着你们去。”
他们并没有休息多久。涂廉他们只是站着喝了些水,行囊都没有放下,便再次出发了。这伙人的身体里仿佛有无尽的千岁金,时时刻刻熊熊燃烧,不死不灭。
余墨痕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走了许久,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涂廉说的“艰难”,郎旺说的“火海刀山”,并不是在吓唬她。
面前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碎石长坂,这地方地质奇特,目光所及之处,层层摞起的石砾竟然呈现出一片如火如血的惨烈红色。
要命的是,这坡地简直无处下脚——成千上万獠牙似的石砾,尖锐细碎,已然将这里铺成了血色的刀山。
余墨痕小心翼翼地踩下去,脚尖触及之处,石砾立刻一阵滑动,她一个重心不稳,几乎扑倒。
旁边及时伸来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架住了她。
余墨痕回过头去,竟是郎旺。
这人即便是严肃的时候,也带着三分油腻腻的嬉笑,“你就不怕,这一跤摔下去,把这张小脸上扎出几个窟窿来?”
余墨痕立刻回嘴道:“我本来也不是靠脸吃饭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其实不算是个内敛的人。
从前在哀葛,她自觉卑劣,处处拘谨,处处退让,不多说不多问,只求一个苟且偷生;如今她跟着这支队伍风餐露宿地颠仆了一路,学着闺秀们做出的那点样子早就给磨没了,从里到外都粗糙了许多。
她自己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几天下来,她不仅脸皮变厚了几分;从前竭力闷在心里、不是逼急了绝不冒头的脾气,竟然也呼吸到了几口自由的空气。
这会儿郎旺逗她,她倒也不恼,只是也不似往常那般退让了。
然而她注意力一离开脚下,步履立刻不稳,险些跟着再摔一跤。
这次来扶她的却是涂廉。
“你别吵她分神,”涂廉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她本来就不太会走。”
他说着便放开了是靠脸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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