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侧妃一事第2/2段
“不问问平儿今早上朕殿内所求何事吗?”
我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早知朱元璋亲临兰苑是为那事而来,且还是故意撇开了阿平,那便是找我来谈话了。也没什么好退缩的,既然问起那便直言:“是为了侧妃一事吧。”
朱元璋点头,“平儿已过弱冠,后宫里为他张罗着选侧妃也在常理。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我微微垂眸,平静而道:“我不同意。”
空气一瞬沉凝,朱元璋也像是愣了下,他并没想到我会毫不迂回地直言。
他再次端起茶杯以杯盖轻轻揭过水面,然后轻描淡写地问:“是你怂恿平儿来朕跟前闹的?”不由失笑,这个罪名我可担不得,摇摇头回道:“并不是。皇祖父,孙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说便说。”
“在侧妃这件事上您的观点应该与后宫诸人是不同的吧,她们的目的想必也逃不过你的眼,只不过阿平不说年幼吧,但他毕竟还刚跟您学政没多久,您觉得以他现在的资历能握住哪一方势力了吗?”
在我陈述中朱元璋就一改刚才的温色目光凌厉地看向我,那眼神里的精光如初见时那般慑人,但我没有避闪那道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深知自己此番言谈定然令他震动,在他眼中我一直都是个从乡野中走出来的村妇,靠着阿平的庇护生存,而后他从我身上隐约看到马皇后的影子,是故才对我刮目相看。但这些不足以让他对我高看上一分,他绝然想不到我能说出这样一番与皇权相关的言论来。
只听他问:“这些是平儿讲给你听的?”
我摇了下头平静而答:“阿平素来不会与我谈论政事。不过自知晓阿平身份后,他会常常教我识字,我也会多看书册。”只能以此说法蒙混过去了,这借口到阿平那已经是不能再用了,想来阿平心里也定然有疑问,只是没来询问罢了。
朱元璋沉凝我片刻后终于神色缓了下来,并口中称赞道:“你能有此见底实属不易,也确实需要在余暇时学些东西的,否则将来平儿继承大统,你这一国之后若无半点学识定然要被贻笑大方。侧妃之事你所言有些道理,容朕再考虑考虑吧。”
我心中一喜,脸上也立刻展颜而笑。朱元璋看着便摇头道:“这点还是不行,当无论何时都形色不变,哪怕喜怒也应藏于心。”
“皇祖父,这不是在您面前不想装嘛,您眼睛多厉啊,哪怕我绷着脸也定然被您看透。”
“那是当然。”朱元璋想也没想而道,眼中更有一片得色。
“高帽子”定然是人人喜欢戴的,而且我这也不算阿谀奉承,自己这点道行要与这位帝王比还差得远。看来阿平是对的,跟朱元璋说话只要掌握了那个度便可,不要拿那许多虚的东西来迂回了说。他见过的人、猜忌过的人心,多得是了。
一壶茶喝完,朱元璋便起身了,不过却并没急着让我找人唤外头恭候的人。只是走至院中静望,忽而问:“那画中人是你吧?”
我心有所动,知道他在问昨晚那幅画,也不隐瞒点头称是,并道出那日画画的情景。朱元璋一直都在静听,神情很认真,等听我说起阿平印象中的皇祖母样子时面露触动:“这孩子当真是还对秀英有印象啊,那时候秀英最喜欢搬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看她自己栽种的那许多兰花,有时朕过来了便拉着朕一株一株地说着是何品种,可朕总以国事繁忙为由听上一会便离了。现在想来,是朕有负于她啊。”
“皇祖父别这么说,皇祖母与您恩爱多年,对您的心性定是了解。”
原本也只是宽慰一二,但我看见朱元璋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痛意,再开口的语声十分感慨:“她陪着朕一同走过了无数个春秋,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朕的人了,可最终还是先朕而去了。朕悲恸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杜绝看见与她相关的事物,可是昨夜,朕看着平儿画中那模糊的轮廓,却忽然想不起她的模样了。”一声长叹,无比沧桑:“朕真的老了。”
岁月催人老,他确实老了。离那一天到来还只剩三年了吧,他终年71岁,而今也是68岁高龄之人了。到此年龄理应安享晚年,可他却还在国事昼夜繁忙,就连今天连自己孙儿娶侧妃一事也要由他定夺。我在心中不由暗叹,当一个帝王不难,要当一个好的帝王却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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