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谷雨(5)第1/2段
外面疾风骤雨刚转暖没多少日子碰上阴雨的天气一霎儿打回了原形似的。更新最快10身上有衣裳,倒还可以忍受,可怜了那只鸭子北风里吹了一路,回到慈宁宫时身上的油都凝成了浓稠的蜡斑斑驳驳,失去了刚出炉时令人垂涎的光彩。
慈宁宫的人,全像看西洋景儿似的,看她提溜着一只挂炉鸭子从宫门上进来。鹊印昨晚上夜,今天在他坦1里睡了大半日,到这会子才回值上来。见她愁着眉进配殿,便稀奇地上前来打量那只鸭子“这是……万岁爷赏的?”
嘤鸣笑得很艰难,“刚送到我手上的时候可漂亮了这会儿吹了风冻成了这个模样。”
鹊印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想起来了,上回老佛爷说让皇上赏你鸭子吃,万岁爷记在心上了。真难为主子爷,每日政务堆积如山还记着老佛爷随口的一句话。”
皇帝当然是孝顺的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嘤鸣不知该怎么处置这只鸭子才好。若说吃,都凉了,而且个头太大,压根儿吃不下若不吃,回头皇帝发起难来,叫她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算赏菜吧?福菜大伙儿可以分着吃。”嘤鸣想得挺好,她决定慷慨地把鸭子贡献出来,大家欢声笑语里把鸭子吃了就完了。
结果鹊印摇头,“赏菜是上过主子膳桌的,大伙儿分福沾喜气,主子乐意让大家高兴。你这个不一样,主子特特儿让挂炉局烤出来的,只赏你一个人,你得想辙吃了它。”
这下子嘤鸣怔住了,难怪皇帝并不苛求她怎么吃这鸭子,因为知道她不能草草处置了它。这宫里真是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受罚固然不幸,得了赏赉也不全是好事。这么大的一只鸭子,足有四五斤分量,她从养心殿提回来,路上差点儿被草绳勒断了手指头,现在被告知只能她独自一个人受用,就觉得眼前一黑,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
“主子……”松格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要不您想辙吃了吧。”
嘤鸣咽了口唾沫,“我现在还不饿。”
“那可怎么办?鸭油都冻上了,时候搁得越长,越不能吃了。”
这份恩赏,实在让人觉得太难办了,配殿里歇着的人都来出谋划策,有的说送到寿膳房的挂炉局再烤一回,有的说干脆把肉片下来,塞在饭碗里捂热了得了。总之不管怎么处置,嘤鸣觉得这只比她脑袋都大的鸭子,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吃得完的。
太皇太后顺嘴一句话,这回好心办了坏事,把她坑惨了。她愁眉苦脸看了鸭子半晌,扭头对松格说:“咱们回头所吧,同米嬷嬷说一声,讨一把香来。”
要香干什么?难不成预备烟熏了再吃?松格也没问,糊里糊涂遵主子的令儿,和米嬷嬷讨了一盒沉香。嘤鸣又提溜着鸭子回到头所殿,恭恭敬敬给鸭子设了个神龛,把鸭子供上去,点了蜡烛上了香,还煞有介事地拜了三拜。
风夹着雨,簌簌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恍如淋了松格的眼睛似的,她眨巴着眼皮问:“主子,您这是干什么?”
嘤鸣笑了笑道:“万岁爷赏的,是我的体面和荣耀。像往年宫里赏咱们家的缎子和首饰,你多早晚看见福晋和侧福晋穿戴来着?那是圣物,得高高供着,这只鸭子也一样。”
松格呆怔了半晌,说:“鸭子会臭的,回头招苍蝇怎么办?”
“在屋里搁上三天,然后挪到外头去,取之于天,用之于天,就完了。”
三天满屋子烤鸭味儿是无法避免的了,西三所未见得没有耳报神,这里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主子们的眼睛。皇帝的赏赉白扔了,大胆!治你的不恭之罪!既然吃不了,索性供起来,这么着既保全了自己的肚子,又不失一点礼数,就算皇帝要挑眼,也找不着她的错处。
嘤鸣很高兴,自己的灵机一动虽然很有可能惹得龙颜大怒,但那种有怨不能发泄的难受劲儿,皇帝也可以尝一尝。然后她就每天早晚三炷香,比叩拜祖宗还虔诚,小宫女看见了只是笑,“姑娘对万岁爷的敬仰,真没得说。”
话当然很快传到了德禄耳朵里,他一长一短问明了,摆手打发人回去,自己虾着腰进了南书房。
皇帝才听经筵官进完讲,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翻阅典籍。德禄上前叫了声主子爷,细声道:“前儿的鸭子……”
皇帝翻过一页纸,淡声道:“怎么?吃完了?”算算时候,姑娘胃口小,两天工夫也该差不多了。
可德禄一脸为难,他说不是,“嘤姑娘她没吃万岁爷赏的鸭子。”
皇帝指尖微一顿,没有说话,缓缓抬起了眼。
德禄心头突地一蹦,万岁爷的不悦绝不会做在脸上,但当他专注于某一件事或消息时,那么一切就要仔细了。
“回主子,”德禄讪笑着说,“嘤姑娘把主子爷赏的鸭子供起来了,每天拈香叩拜,嘴里还念赏赉白扔了,大胆!治你的不恭之罪!既然吃不了,索性供起来,这么着既保全了自己的肚子,又不失一点礼数,就算皇帝要挑眼,也找不着她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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