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 (1)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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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拂过太急,以至沈东庭只好把窗户合拢。
密闭的屋间里难免就热了起来。
那一只稍略闪动的烛光简直都可以把人炙烤一般。
沈东庭褪下长衫,将一众被褥扫荡在床下后,他贴着带凉的床板,趴着。
腰上的顽疾已让他在不能躺倒。
在人前,他或许还是一副硬朗的样子,实则也了无多少时日。
感叹时日无多,所以平常他既睡得很少,也很晚。
然而像现在这样的昼夜还未入眠的情况却也委实不多见。
“笃,笃”。
有人在叩门。
这个沉夜,难以眠睡的人实在不少。
沈洛是被人叫醒的,听见一声“进来”,于是脚步轻轻,推门拢门皆不发出任何声息。
他满脸还带着疲倦,道:“二伯……有什么吩咐?”
不自觉地,他还打着哈欠。
沈东庭道:“有些事我想问你。”
沈洛还在晕晕沉沉,眼睛一睁一闭,道:“您问。”
沈东庭道:“对于那谢小鬼的想法,你有什么提议?”
立刻沈洛清醒,头疼欲裂。
自从沈蓉将他最心爱的儿子阉割过后,他心中已埋下了毒怨,即便错因的确在他那儿子身上,他也认为沈蓉不应该下那般重的手。沈蓉住入凉园的那些日子里,谩骂唾厌的人里从来都有他。直至沈蓉死去,这份毒怨仍是难消,随即就蔓延在谢昀殇的身上。
他不做思想,已开口诋毁:“痴心妄想。”
沈东庭默默地摇头。
沈洛无疑已是下一代中最杰出的那个,只是狭窄的心胸许多时候都会坏事。偌大的家业,究竟该如何托付?沈东庭心里充满着无奈。
沉默了一会儿,他决定赌一把。
他道:“有痴心就不怕妄想。”
沈洛一怔,道:“二伯的意思?”
沈东庭道:“一支军队,多么有趣的想法。”
沈洛沉默。
沈东庭道:“其余六城缺资金,唐城缺的是才情,如果真能招揽一帮有武才具文情的人,莫说是打击外夷,便是这大荒之内,也必横扫千军。”
即便是趴着,沈洛依旧能瞧见沈东庭目光闪烁而过的豪情。
沈洛瘫坐在椅子上,几分失落,道:“二伯真的相信那个杂种?”
沈东庭没有说话。
忽然间把沈蓉想了起来。
他笑笑,道:“小蓉啊,你总是给人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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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杀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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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经历的这些年,到处都是血,可以染红一片绿野,可以润湿万粒黄沙。
他们并不怕浴血,刀枪溅起血花一片本就是军人的责任。
只是这一次,该轮到他们血水干涸。
五个人。
与夙鬼军失散的五个人。
被一支三十多人围困的与夙鬼军失散的五个人。
现在他们藏身在战壕的残垣,只有沉重的脚步和簌簌地风声在四处徘旋。
段骆敲着墙面:“该死!”
的确!与队伍走散已经是不幸,行路的途中还被三十几人的轻骑发现了踪影,一路追击。
现在五人退无可退。
只有关鸠还未忘记鼓舞士气:“我们还不能死,还要活下去。”
他的话并不能激起别人的勇气。
胆子小的方单不停地抖栗。他抓着关鸠的手臂,道:“关头,你要带我们出去。”
关鸠摸着他的头,很轻。
笑容也轻,发紫的唇有一丝抽动,道:“当然要出去。你在老家还有娘亲。”
他指了指段骆,笑道:“再过几年,你还要当别人的夫婿。”
关鸠的放松让一些人喘了口气。
连段骆也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葛正南,开着玩笑:“阿葛是想着回去吃肉。”
葛正南搔搔脑袋,陷入窘境。
众人齐笑。
便是赵子慕也难得弯了弯嘴角。
他的话从不多,人也很少站在居中。
这时候关鸠把目光挪向他,道:“你回去想做什么?”
赵子慕摇摇头。
他实在从未想过。
余剩的人都知他的性格,也不去深究。
不过一会儿,究竟他们的脸上再没有了死丧,这当然是关鸠的本事。
一旁看着他们,关鸠悄悄苦笑,忍不住又浮上稍许心事。
他念着他的妻子依雪,他想着他的儿子独往。
如果不自欺欺人,他实在不认为可以再见。
想过以后,他咬着牙,结下诺言,一定要让这些孩子们逃出生天!哪怕一个也好。
还是方单忍不住探出头,随后整个人筛糠一抖,癫道:“他们要来了,关头,他们要来了!”
马蹄践踏了一整片荒原。
关鸠握紧拳头,道:“别慌。”
只有最心细的人才听得出他的声音也稍略在打抖。
紧接着他就冷静,下命。
他道:“正南,你护着小方。他的箭或许是我们的希望。如果一箭能够射倒敌人的统领,我们强闯过去擒拿,就能有资本同他们商量。”
葛正南点了点头,又用拳头重重垒在方单的胸膛上,道:“你别怕。俺便是不要命,也要你活着!”
方单喉头干涩,说不出话。
关鸠接着道:“小段,你脚下快,游走支援。穷寇不追,遇险即退。如同靠你的剑能够割分战场,我和小赵就有空间可闯。”
段骆喝道:“一定做到。”
关鸠举手搭在赵子慕的肩上,笑道:“小赵,你可还走得动?”
赵子慕道:“走得!”旋即挺起了手边的钢枪。
关鸠狂笑道:“很好,那么你我便一起去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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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喉中穿出一只枪!
血溅在蛮人的脸上。
可是蛮人没有一刻露出胆怯,仿佛根本不明白接下去是死亡。而是继续举刀扫撞,直到浑身失力后的死丧。
其余人对于他的死亡也以为无关痛痒,仍然狂妄。
赵子慕被逼得只剩下抵抗。
间不容发躲过一刀,后背便已和关鸠的背撞到。
关鸠的情形也不妙,非但胸前挂上不少的血疤,连丈刀也有数寸锋芒被砍塌。
连倒在脚下的尸躯的确有五六具,叠嶂罩在眼前的人岂非更多。
他们或许也未见过如两人这般的凶猛敌人,只在两人身旁组着合围的圆圈,但不敢肆意地靠前。一边在想方设法将两人绞死,一边又有些忌惮远端的弓矢。
阵仗一缓,关鸠和赵子慕倒是有闲气可以喘,段骆不免难堪。
适才一阵冲击,蛮人势大力沉,速度却不快,段骆在其中穿梭,一会儿快剑迫敌,一会儿持剑倨守,扰得他们手忙脚乱。躺死在地上的几人多数都中过他快而窄的长剑,靠他一人的神出鬼没也让蛮人头疼。
然而此刻蛮人稳固下来,他也无法兴风作乱。
蛮人放慢的主要目的,却是藏在断垣旁的方单!
原本实在无人把他看在眼里,或是因为紧张,他以往犀利的箭法也并未发挥得全,只是错失三箭过后,突然一根冷矢悄无声息就抵着蛮人头领的咽喉刺去。
这一箭几欲射中,可惜被一个守住头领的蛮人看破。
那守卫用抹满白色图腾的脑袋将箭接住。
那头领背脊渗出冷汗,但不避不逃,母食二指捏成环,由口中吹出一个怪异音调。
在这抹音色下,围成圈的蛮人们举措缓慢。
缓步逼近间,又是两声尖鸣。
徒然有两人展开脚步,从人群中突出,向着关鸠和赵子慕疾扑。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慌不择路!
偏偏关鸠和赵子慕惯了冲锋陷阵,一番喘息休整过后,提着手边的武器将蛮人的来势顶住。
关鸠的丈刀或许折了几分锋芒,仍是斩人的利刃,从来便凭这把刀杀人。他挥刀,手臂上的筋肉揫结,刹时间迸发出的膂力惊人,锋口不偏不倚朝着一人的脖颈爿去。
刀声脆似龙吟,这大开大阖的一刀犹能断水。
他展现出致命的霸道。
赵子慕截然不同。
他出枪很轻,即便是枪尖已然吻上咽喉,也让别人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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