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7 罪业第2/4段
爱德华猛地睁开眼睛。
像是灵魂重重地摔入肉体，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适。包围着身躯的浮游感瞬间消失，真实的重量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再加上脸颊感受到的，地面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差点让爱德华以为自己是从天空中坠落到地面上的。
但是，他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了。
爱德华战战兢兢地撑起身子。缓缓接近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低垂着的视线前端，出现了一双纯黑的小皮鞋。
爱德华颤抖着抬头，视线追着头顶轻柔的吐息一寸寸上移。
丝袜包裹下的纤细双腿，层叠蕾丝的裙摆，完全被丝质手套覆盖的柔荑，不盈一握的腰身，还有那与年幼的外表严重不符的沉静神情。
黑色，如同丧服般纯粹的黑。除了与全身打扮格格不入的破破烂烂的玩偶熊之外，女孩的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华丽礼服之下。然而这纯黑色的冲击力，与如同人偶般白皙精致的面容一比还是黯然失色。
成为这黑白世界的点缀的，则是女孩淡金色的头发——以及暗红的眼瞳。
仿佛深不见底的瞳孔，完全唤醒了爱德华的记忆。
“贵安。这种情况下，应该说好久不见吗？”
女孩轻轻低头行礼。如同夜莺啼啭的悦耳音色中，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情。莫名的虚无感与压迫感，完全背离了十一二岁女孩的印象。
“海……瑟……小姐……”
爱德华的声音剧烈颤抖着，几乎都无法组成完整的音节。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笼罩在心头的无法名状的压迫感，约会日在咖啡厅交错而过的身影，伊斯卡蕾雅口中的“另一个异端”，白色雾霭的主人——一切的一切，全都指向了面前的少女。
“想不到还能记得我。原以为你早就把我忘掉了呢。”
少女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森然的微笑。
“对不对，可爱的背叛者先生？”
“——！！！”
爱德华瞬间感受到了无形的重压，他甚至开始恐惧得颤抖起来，牙齿不停地咯咯作响。
海瑟·施瓦泽。
面前的少女曾经向他报上了这样的名字。
对于爱德华来说，对她的恐惧甚至超过了格里高利之剑与伊斯卡蕾雅。
这是现在的爱德华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背叛了的人——隐居在黑森林的，传说中的魔女。
爱德华能清楚地回忆起与她相识以来的一切，之前的朦胧感就像是幻觉一般消失无踪。
他为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只身一人深入黑森林。没有携带任何食物和水，只是不停地走着，走着……然而数日后，就在饥渴交加的他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时，林间突然升起了白色的雾霭。
等到雾霭散去之时，黑森林完全变了个样子。更加昏暗，更加茂密……工业时代以来的人工雕琢的痕迹完全不见，就像是传说中中世纪的黑暗密林一般。
而以这诡异的森林为背景，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与现在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的海瑟。
她将爱德华带回了空旷的魔女宅邸，安排他管理庞大的地下图书馆。
万念俱灰的爱德华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念，但是快要饿死渴死时那痛苦的感觉，却令他回想起了动物生存的本能。虽然活着索然无味，但是爱德华更加惧怕曾经无限接近的死亡。于是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在这魔女之家继续着自己图书馆员的工作。
或许只是想找一个整理书籍的苦力，海瑟并未与爱德华进行过多的交流。深居简出的魔女，平素甚至很少与爱德华见面。当然，爱德华的自由也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只有一点，海瑟严令禁止爱德华进入地下图书馆的最深一层。
心都已经死了的爱德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奇心可言。海瑟的禁令，对他来说几乎是可有可无的。随着时间的经过，爱德华慢慢习惯了这简单而平淡的生活。海瑟虽然在身份上是他的主人，但是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制约。图书馆中广涉哲学、宗教、神秘学、古老传说等等领域的各国书籍，也令他对这生活产生了些许依赖。
爱德华渐渐产生了“就这样活下去也无所谓”的想法。
然而，一件小小的插曲，却顷刻间摧毁了这片刻的平静。
某一天，爱德华在打扫图书馆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楼梯。当他揉着腰，拄着扫把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处在了有些陌生的地方。
——这里，就是海瑟禁止他进入的图书馆最下层。
脑中立刻浮现出主人禁令的爱德华，本想要赶紧退出这里。但是，感觉到仿佛被什么呼唤着的他，又转过了身子。
于是，他与死灵之书就这样相遇了。
这本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古书，瞬间点燃了爱德华死寂的内心。他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尽管那是虚幻、危险、而又充满罪恶的。
爱德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带着死灵之书偷偷离开了魔女之家，踏上了成为异端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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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一切的爱德华，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不仅仅违背禁令，甚至还偷窃重要的书籍并一走了之，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报复。
越是像这样波澜不惊的人，一旦动怒就越是可怕。
爱德华一路向东逃窜，不仅仅是为了逃离格里高利之剑，更为了逃离这个恐怖的源头。
一路上，虽然海瑟没有一次直接出手，但是她那独特的，如雾气般缥缈却又难以散去的压迫感，时时刺激着爱德华的神经。
现在终于被追上了……爱德华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会遭受到何等对待。
不，等等。
真的是“将要遭到报复”吗？
爱德华感受到强烈的寒意。
虽然根本不清楚作为魔女的海瑟究竟有多么强大，但是爱德华还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与其抗衡——明明已经召唤出了魔龙，却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带走，魔龙也不见踪影。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样的人，会在几个月间陪着自己玩猫和老鼠的追逐游戏，却什么都没有做吗？
难道……难道说……
爱德华惊惧地抬起头，望向海瑟的眼睛。
深渊般的双瞳，依旧根本无法读出任何感情。但是海瑟不带丝毫笑意的微笑，却直刺爱德华的心口。
“怎么了，爱德华先生？有什么问题吗？许久不见，我有些话想说呢。如果是不太重要的问题，可不可以等一下呢？”
“你……你……难道……你，对妙做了什么？”
爱德华心中的推理，指向了一个可能性。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无疑是最准确，最高效的报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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