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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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
战鼓如雷。
龟兹城头,一名唐军老卒撑着疲惫欲死的双眼,向着城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这些该死的胡狗。”
咻~
一支利箭突兀飞过。
箭矢从唐兵颈间缝隙穿过,自身后皮甲透出。
“队正!”
看着喉头咯咯作响的唐兵直挺挺倒下。
附近的唐军士卒一个激灵。
有人上前救人,亦有人大吼:“竖盾!”
天空霎时一暗。
急如骤雨般的噼啪声响。
胡人的箭雨,密集洒落。
城上反应慢的,立刻被箭雨钉成了刺猬。
好在连日大战,一切都成为了本能。
几乎不需要身边人的提醒。
所有唐军第一时间张起了大盾,或者是缩在城头。
箭雨是对方攻城的前奏。
一个月的城头攻防战,双方都疲惫到了极点。
做为攻城一方,大食人的死伤惨重。
但是唐军也没好到哪里。
毕竟只有数千人。
被十几二十万敌军包围了一月,日夜不息的攻城,哪怕是铁打的,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
有许多唐军士卒甚至没等到下城休息,站着便断了呼吸。
这是活活累死了。
最激烈的一战发生在月中的时候。
双方拚了三日三夜。
大食人用弯刀,用双手,竟活活冲垮了一段城墙。
最后逼得裴行俭亲自率着亲卫堵豁口。
双方在城池破溃处展开贴身血战。
短短两个时辰,唐军折损近千,大食人抛下两千余具尸体。
最终,唐军一边与大食人血战,一边重砌城墙。
硬是在激战中,将垮塌的城墙修好。
令大食人无功而返。
在最后的阶段,为了掩护城墙合拢,一名唐军校尉名魏三郎者,亲率百名死士,守住墙角。
最终城墙溃口顺利合拢。
但是尉三郎和跟随他的唐军,也失去回城的机会。
在城下与大食人血战到最后。
城头上的唐军看着魏三郎他们被敌军淹没时,一个个心如刀绞,不少人发出怒吼,想要冲下城去和大食人拚命,最终被喝止。
是夜,大食人将魏三郎等人的头颅悬于旗杆上,故意在龟兹城下炫耀,以激怒唐军。
城内唐军义愤填膺,刺臂见血,高呼求战。
险些发生骚动。
后来是裴行俭亲自出面弹压,才压着诸将不得出战。
一日后。
有人从龟兹城偷偷爬下城头,趁着夜色,将悬挂在大食人旗幡上的魏三郎等人头颅取回。
裴行俭亲自与之祭奠。
唐军作战意志不但没被摧垮,反而越发坚韧。
“大都护。”
房门推开,一名残臂的将军,迈着蹒跚却坚定的步子,走了进去。
他的一只手,明显有些不正常,手腕异常的弯曲。
尽管如此,将领身上的锐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锋利。
简直如一柄日夜淬炼的宝刀,寒意逼人。
正埋首处理厚厚文书军务的裴行俭,从案牍中抬起头来。
比起十几年前。
裴行俭的容貌衰老了许多。
两鬓俱是风霜之色。
额前也添了深刻的皱纹。
但是他的双眼,依旧清亮,有着一份坦荡和正直。
他坐直身体,向着进来的将军微微颔首道:“辛苦了。”
说着,眼神落向将军受伤的右手:“你的手如何了?”
站立在裴行俭面前,挺立如标枪的薛礼抬起右手,看了看蜷曲如鹰爪的手指,自嘲的一笑:“手筋断了,不过不要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倒下。”
裴行俭不再多问。
只是心里不免感概,对于一个神箭手而言,废了一只手,再也无法开弓用箭,大概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吧。
何况以薛礼的用兵风格,每每冲锋在前,身先赶士卒,以超卓的神箭,过人的勇武,替大军凿穿敌人的阵势,斩将夺旗。
催毁敌人的意志。
但自此以后,薛礼永远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做万军中无敌的战神了。
似是看出裴行俭眼中的惋惜之色。
薛仁贵自失的一笑:“以前阿弥总说我用兵过于刚猛,刚则易折,可是那时我自持个人勇武,作战总是动手多过用脑。
这次大败,我侥幸活下来,却也打醒了我。
如果这次能活下去,我当用心反思自己这些年用兵之法。
或许以后做个智将也未可知。”
裴行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只要你自己不被打垮,一定可以。”
这番话也只能点到为止。
两人都知道,能不能有以后,还得看能不能应付眼前这一关。
“我听到外面的战鼓声,大食人又开始攻城了?”
裴行俭道:“你觉得他们还有多久耐心?”
薛仁贵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但我感觉……这次好像不一样,出战的是突厥人,而且,打法比前几日要凶残,几乎是不计死伤,不计代价。”
轰隆隆~~
外面传来剧烈声响。
仿佛雷霆乍起。
那是大食人军中投出的巨石,砸在龟兹城头。
磨盘大的石头落地弹跳滚动,还不知要收割多少性命。
裴行俭沉思着。
计算着。
忽然抬头道:“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请大都护下令。”
“这个任务很危险。”
“我不怕。”
薛礼笑了起来,像是一阵风吹过湖面,透着慷慨激昂之色。
“我早就该死了,在怛罗斯中了大食人和突厥人的计,以致兵败,如果能为击败大食人流尽最后一滴血,能为捍卫大唐疆土而死,我亦无憾。”
裴行俭深深的看着他:“好。”
……
龟兹城下。
杀红了眼的狼卫一波一波的涌向龟兹城。
宛如大海中的狂风巨浪。
若从高空向下俯瞰,会看到小小的龟兹城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困在中心。
如同大海中一颗顽石。
无论突厥人和大食人的冲锋有多猛烈。
在碰到这颗顽石时,都撞得粉碎。
似乎,守在龟兹城上的唐军,意志比钢铁还要坚韧。
只要不把最后一滴血耗干净。
他们的意志便无法被摧毁。
“冲,继续冲!不许退!”
一身黑甲,头戴狼盔的大将阿古扎儿狠狠一刀砍在退下来的溃兵身上。
将一名突厥人砍作两段。
他须发皆张,两眼赤红,仿佛魔王般咆哮:“冲上去!哪怕死,也要死在龟兹城头!谁敢退,杀!”
手中弯刀挥舞,又将另一名突厥溃兵砍翻在地。
“头领,冲不上去啊!”
有人向他哭喊:“才冲上城头,便被唐军用滚烫金汁浇下来,我们人都死光了!”
“我整整一个队冲上去,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阿古扎儿两眼赤红,脸庞涨成涨紫色,胸膛急剧起伏着,狠狠一把攥住对方的脖颈,唾沫星子几乎喷在对方的脸上。
“他们都死了,那你还活着做什么?”
“啊?”
那名突厥队正,甚至不及惨叫,便被阿古扎儿狠狠一刀戳入腹中,带着一截血淋淋的肠子,一齐抽出来。
将生机断绝的断正推开,阿古扎儿向身后看了一眼。
他看到数十步外,大汗阿史那屈度那双阴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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