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宋襄之仁第2/4段
是晨五鼓,坛之上下皆设庭燎,照耀如同白日。宋襄公兹父先往坛下等待,卯时正点,陈穆公谷、蔡庄公甲午、郑文公捷、许僖公业、曹共公襄五位诸侯,陆续而至。
六侯伺候良久,直至天色将明,楚成王熊頵方到。
宋襄公遵循地主之礼,揖让一番,七国诸侯分为主宾,由左右两阶登坛。
右阶宾客之登,众诸侯不敢僭楚成王,让其居首。楚国成得臣、斗勃二将相随,众诸侯亦各有从行之臣。左阶主人之登,单只地主宋襄公,及公子目夷君臣二人。
登阶之时,礼让为宾右主左,既登盟坛之上,陈牲歃血,要天矢日,列名载书,便要推盟主为尊。宋襄公指望楚王开口,以目视之。
楚王明明看见,却只作不觉,低头不语。陈、蔡诸国面面相觑,莫敢先发。
宋襄公终忍不住,昂然出于诸侯之前,说道:今日盛举,寡人欲修先伯主齐桓公故业,尊王安民,息兵罢战,与天下同享太平之福。
本是现成之语,但当说至“尊王攘夷”之时,忽醒悟楚国乃是夷族之邦,虽及时改口,说成“尊王安民”,语句已不甚顺畅。诸侯尚未答言,楚王已经挺身而前,昂然发问。
楚成王:君言甚善。但不知主盟何人?
宋襄公:有功论功,无功论爵,更有何言?
楚成王:则你宋国,对周天子有何功劳?若论爵位,我楚国为王已数代之久矣。宋虽上公,但却万难列于王前,故此寡人只好告罪占先,勉为其难,主持今日之会。
目夷见状,轻扯襄公之袖,欲其权且忍耐,再作区处。
宋襄公将要到手盟主,被人劈手夺去,如何不恼?不免疾言遽色,谓楚王道:寡人忝为上公,天子亦待以宾客之礼。楚国子爵,僭号称王,奈何以假欺真?
楚成王冷笑:寡人既是假王,谁教你请我来此?
宋襄公见不是头,正待下坛,只见楚国侍官成得臣、斗勃二人,忽然卸去礼服,露出内穿重铠,各拔出腰间小红旗一面,向坛下一招。
坛下楚国人众数千,俱都脱衣露甲,手执短刃,大声呼喝,拦住盟坛四边,如蜂趱蚁聚,密不透风。宋襄公见状,抖成一团,各国诸侯俱都魂不附体。
成得臣遂将宋襄公劫持下坛,楚国甲士乱抢坛上玉帛器皿。楚成王就此拿住襄公,众甲士将公馆中所备献享犒劳之仪,及仓中积粟掳掠一空,随行车乘,皆为楚国所有。
公子目夷摇头暗恨,因见楚兵并未注意自己,借机跑下盟坛,乘乱逃回国中。
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人人悚惧,个个噤声,不敢发言。
楚成王乃邀诸侯至于馆寓,面数宋襄公之罪:伐齐之丧,擅行废置,一罪也;滕子赴会稍迟,辄加絷辱,二罪也;用人代牲,以祭淫鬼,三罪也;恃强围曹,四罪也;以亡国之余,犹思图伯,五罪也;求诸侯于寡人,而无逊让之礼,六罪也。寡人今统甲车千乘,为齐、鄫二侯报仇。诸君但少驻车驾于此,看寡人取宋而回,更与诸君立约为盟,方可解散。
诸侯听罢,莫不唯唯。宋襄公到此地步,顿口无言,后悔不及。
次日楚国大兵俱集,发车五百乘,号称千乘,带了宋襄公,杀向睢阳城来。列国诸侯,奉楚王之命,俱屯盂地观望,无有敢于私归本国者。
公子目夷自盂地盟坛逃回本国,向司马公孙固说知宋公被劫一事,并密议道:楚人执我国君伐我,是有挟而求。须如此如此,楚人必放主公归国。
司马固从之,乃召集群臣:主公被楚夷囚执,未必能归。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宜推公子目夷为君,以主国事,共抗强楚,宋国方得保全。
群臣皆知公子目夷大贤,无不欣然从之,遂拥目夷告于太庙,南面摄政。
目夷暂摄群位,遂命三军严守睢阳各路城门,枕戈以待。
安排停当,楚王大军已到,立住营寨,遣使发书进城:早早献土纳降,还汝国君!
公孙固登上城楼,将楚使一刀砍下城去,昂声叫道:赖社稷神灵,我宋国人已立新君。故君被执,已辱社稷;归与不归,惟楚所命。若要决战,城中甲车千乘,愿决死战。
楚王大怒,喝教攻城,城上矢石如雨,楚兵多有损伤,不能取胜。楚军进退维谷,成王议于众臣:彼国既不用宋君,杀之何如?
成得臣:大王以杀鄫子之罪,因而伐宋。今若杀宋公,是效其尤也。杀宋公犹杀匹夫,然徒取中原诸侯之怨,不如释之。
楚王不悦:攻宋不下,又释其君,岂不遗笑天下?
成得臣:须释之有名。今鲁国不与盂盟,其与宋是葵邱同盟之国,我请其决狱,鲁侯必为宋公求情。则以鲁君盛德为名,释还宋公,是一举而兼得宋、鲁二侯也。
楚王笑道:子玉见识不凡。
乃退兵解围,屯于亳都,用宜申为使,将卤获数车为礼,至曲阜来见鲁侯下书:宋公傲慢无礼,寡人已幽之于亳。不敢擅功,谨献捷于上国,望君辱临,同决其狱。
鲁僖公览书大惊,明知楚使献捷,是恐吓之意,但鲁弱楚强,不敢不往与会。乃厚待宜申,发驾来至亳都,与楚成王相见,各致敬慕之意。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亦俱自盂地赶来相会。郑文公带头,议尊楚王为盟主,鲁僖公只得附和,借机为宋襄公说情。
鲁僖公:此议甚善。但今楚王恃兵车之众,袭执上公,有威无德,人心疑惧。楚王若能释宋公之囚,终此盟好,寡人敢不惟命是听?
诸侯皆道:鲁侯之言是也。
楚成王:诸侯既以盟主之义相责,寡人其可违乎?
于是借坡下驴,便命释放宋襄公,并于亳郊筑坛,于十二月癸丑日歃血要神,楚成王便为霸主。亳盟事毕,诸侯各散。
宋襄公获释回国,行至半途,听闻公子目夷已即君位,将奔卫国以避。
目夷却已遣法驾前来,迎襄公以归,再拜请罪,说明摄位乃是拒楚救主计策。宋襄公感激不尽,再三慰劳,公子目夷退就臣列。宋襄公遭受大辱,因郑伯首倡附楚,恨入骨髓。
镜头转换,按下宋襄公兹父,复说晋公子重耳。
重耳在齐一住数年,只因齐桓公待之甚厚,且以宗室之女齐姜许之,生活安适,便欲在齐国终老。未料齐桓公一死,诸子为乱,便无人再顾及重耳。
赵衰、狐偃等从臣见此情状,不由大忧。欲劝公子离去,又恐被主母齐姜闻知,奏报齐孝公,因不敢在宅中明言,便至院后桑林,于树下商量离齐远奔之策。
不料齐姜侍女正在桑林间采椹,闻其密谈,便归诉齐姜,说赵衰等密议逃走。
齐姜恐其泄密,便将侍女杀死,悄悄埋于后园,又归房劝告夫君重耳。
齐姜:夫君乃是大国公子,走投无路,来此避难。随从皆为当世豪杰,视君为命,并各怀冲天之志,欲助夫君成就霸业。今齐国大乱,夫君不趁此归国,报臣子舍命相随之功,却贪恋女色,我为夫君耻之。况夫君今年过天命,再不努力,时不可待矣!
重耳听罢,默然不答。齐姜无奈,就与赵衰等人设计,当夜设宴,灌醉重耳,随即扶入车中,离开临淄而去。
直到走出齐国西境,重耳方才醒来。忽见处于车中,遂懵懵懂懂,不明所之。又闻众随从说说笑笑,谈及昨夜灌醉自己之事,方知中计。于是大怒,起身持戈,便刺狐偃。
狐偃以手将长戈格开,说道:如能成就公子霸业,我死又如何?
群臣皆知公子目夷大贤,无不欣然从之,遂拥目夷告于太庙,南面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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