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向榆关那畔行第2/2段
“一切都等到陵江再说,怕只怕等我们到陵江之时,早有大赵军队在那以逸待劳,就等着我们自入樊笼。”
“想来不会,”刘沛棋闻言稍稍思索片刻,“大赵现下兵力不足,即使兵力充足,也要优先投入西北。如今大赵能调动的,至多是各地兵府的府兵罢了,我们虽只有七万人,却全是从前的十二禁卫军,无一不是精锐。”
话至此处,奚言又想起从前在崇都时的日子,不由得嗟叹一声,“昔年兄长曾教诲我,为君子者,当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可如今呢?”
奚言又用手背掩着唇咳起来,刘沛棋看到他手中又多出一点鲜红。
“沔水一事,多少生民因我流落;西北之变,乱世又将因我而起。你说,在天下人眼中,我是不是辜恩负德之徒?”
刘沛棋顿时有些无措,奚言这样说,是不是心中已有了自弃之意?
这般伤痛,他知道谁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缓过来,奚言也不能,刘沛棋只得说:“万事皆有定数,非极善极恶之人,定数不能缚之。天下分分合合乃是定理,公子不过顺应天意罢了。”
“天意?”奚言颇有些揶揄,“天意就是这般作弄世人吗?我本大赵钟鸣鼎食之家,又是百年门楣。如今却要被逼走蛮荒,家人尚且生死未卜。所谓天意,未免过于残忍。”
说起家人,刘沛棋突然朝奚言拱手道,“公子放心,您的父母亲人皆无恙。侯爷既然能起事,便不会百密一疏忘了这一点。”
原来,奚栾身死的消息被传回崇都后,原本安插在崇都的细作便应声而动。一早便将奚远山和孟清姚接走,此刻正在暗处休养。
崇都城北一百里处,深山。自崇都城生乱后,奚远山和夫人孟清姚便被奚栾的人接到此处,一直与世隔绝。
但是每日一早,都会有最新的消息被送到奚远山案头,奚远山每每看到这些消息,心下便难过一分。
此处是松风水月之地,茂林修竹,唯有一股溪水穿林潺潺而过。
奚栾早在此处筑下一座道观,数年来都未曾有外人踏足。正是冬日,道观中上下一白,偶有寒鸦扑棱棱飞过,倒是十分幽静。
多年来,奚远山和孟清姚都一直疏离不睦。自奚栾出事后,孟清姚几乎日日以泪洗面,虽说已经过了些时日,可她眉目间依旧笼着一层愁容。
到底是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奚远山见她如此,心下也不忍再冷遇,多年来一直冰冷的关系也稍稍缓和了些。
听闻刘沛棋说双亲无恙,奚言这才感到些许宽慰,“罢了罢了,我就顺遂了兄长。只是这往后的路,仍旧是山高水险,暑雨祁寒呐。”
群衢山已近在眼前,看着这高耸巍峨的群山,刘沛棋终于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马上就可以出这西北了。一晃眼竟在西北盘桓四月之久。这一路真是来之坎坎,颇为不易。”
奚言也颇为怅然,“急景凋年,来时尚是初秋时节。如今离去,却已是岁暮天寒。西北这一程,就权当是酣饮风霜了。”
的确,奚言此番在西北,先是历经了兄长叛国身死的变故,继而又在金城前受尽屈辱。历数其中艰辛,又岂是一句酣饮风霜能够说尽。
刘沛棋也深知其中艰辛,便喟然道:“能将业障如是淡然,公子胸襟幕天席地,可揽明月入怀。但属下还是奉劝一句,有些事看淡了固然好,可有些事还需镌刻于心。”
奚言抬眼看着刘沛棋,“那刘卿究竟是希望我铭记,还是希望我忘却呢?”
刘沛棋笑而不语,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开怀朗笑,奚言仍旧虚弱,但他眸中已有了光彩。
“不知为何,你不再称我为将军,也不再自称末将。个中缘由,刘卿可否相告?”
刘沛棋一笑置之,“彼时,我等尚为大赵鞍前马后,您首先是领军大将,其次才是我主,称您为将军并未有甚不当。此刻,我却不仅仅只是您手下的参将了,自称属下亦无不妥。”
“既如此,还望刘卿日后差遣于我,能如事我兄长一般。若能如此,我必不教刘卿才高运蹇。”
在此之前,奚言还对刘沛棋有所顾忌。可经过刚刚的那一番话,奚言发现刘沛棋此人虽有些铁石心肠,却也不失为忠贞之士。
“属下,定不负公子所望。”
山一程,水一程,西北大地已在身后,再如何种种,都已经过去了,相比起生死的沉重,往后仍旧迷惘的路似乎就轻松许多,身后兵士的脸上,也再没有先前的死沉之色。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