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娘家遇难第4/4段
“你咋起来了,快回去歇着。”姚母赶忙起身扶住了姚父的身子,姚老汉挥开她的手,指着那一桌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芸丫头送来的?”
姚母点了点头,道:“家里啥都没有,芸丫头送了这些菜回来,也好让咱们把这个年熬过去。”
姚老汉颤着手,指着姚母道:“姑爷为了给咱修房子,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这些东西,你咋还有脸收?”
姚母老脸一热,却依旧梗着脖子道:“芸丫头说了,这些也是女婿要她送来的,你这老头子又叫嚷个什么劲儿。”
姚老汉气急,只道:“你自个儿说说,自从芸儿成亲后,姑爷帮了咱家多少忙,若这次不是姑爷,我这把老骨头怕也早没了,你咋还有脸拿孩子们的东西?”
姚母被姚老汉说得磨不开脸,只将身子一转,一语不发起来。
姚老汉看着那一桌的菜,隔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叹道:“说到底,芸丫头终究不是咱亲生的闺女,咱们吃她的,住她的,如今又拿她的,我这心里头,总是有点不安稳。”
姚母听了这话,才回过身子,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想当年若不是你从镇里把她抱了回来,我每日里熬了米汤,一口口的,费了多少心才把她养大,若没咱们,哪还有她今天?她又上哪儿嫁这么好的男人去?”
姚老汉忆起往事,只觉得百感交集,拄着拐杖默默走到一旁坐下,苍老的容颜上则是一片淡淡的晦暗。
“一晃眼,都过了十七年了……”姚老汉说着,嗓音低哑难言。
“可不是,我还记得那年,也是下着大雪,东头乔大的老娘,就是那一年冻死的。”姚母挨着丈夫坐下,一道陷入了回忆。
夫妇俩均沉默了下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姚母终是开口道:“老头子,你说这芸丫头,到底是谁家的闺女?这么多年来,我瞅着她长得那样标致,身子骨也是娇娇小小的,一点儿也不像咱北面人,倒好像那戏文子里唱的南面大小姐。”
姚老汉眼眸微眯,似是在回忆往事,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这孩子的来历的确有些不太寻常,咱们将她养大,也算是做了件善事,如今又得她嫁了个好夫婿,也算是这孩子命好。”
说完,姚老汉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开口道:“对了,那东西你可一定要收好咯,这些日子家里乱糟糟的,工匠们进进出出,可千万别被歹人摸去。”
“你放心,我晓得,那东西一瞧就金贵,我哪敢乱搁,这些天一直都贴身藏着。”
姚老汉闻言,遂放下心来,还没坐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只得让姚母又将他扶上床歇着。
姚芸儿刚回到家,便将早已为男人做好的棉衣取了出来,捧在男人面前,要他穿上。
袁武见那棉衣针脚细密,一针一线,足以见得做衣裳的人用足了心思,当下敛下双眸,将那崭新的棉衣穿在身上,只觉十分轻软,说不出的舒适。
到了晚间,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但姚芸儿还是备下了一桌子的菜,凉菜是清油拌萝卜,炒菜是腌菜配辣子,白菜炒干丝,又做了个咸鱼蒸肉,红烧肉圆子,此外,还有一大锅香喷喷的鸡汤。
这一顿年夜饭,也是姚芸儿长这样大,吃得最丰盛的一顿了。
“相公,快吃吧,尝尝我的手艺。”姚芸儿将碗筷为男人布好,自己则夹起一筷子蒸肉,搁进男人碗里。
因着是过年,袁武斟了两杯酒,递给姚芸儿一杯,姚芸儿从没喝过酒,舌尖刚沾上那么一点儿酒水,便赶忙吐了吐舌头,嚷了句:“好辣!”
袁武瞧着,便笑了起来,两人美美吃了这一餐饭,饭后又喝了鲜美的鸡汤,姚芸儿担心袁武没吃饱,还要去给他做些主食,不等她站起身子,袁武便将她抱在怀里,他的气息带着酒香,只道自己吃饱了,要她别再忙活。
除夕夜里吃了年夜饭,便要守岁了,姚芸儿将前些日子剪好的窗纸拿了出来,与男人一道贴在窗户上,就见那大红色的花纸栩栩如生,那红色犹如霞光一般,被烛光照着,朦胧中透着一股暖融融的喜庆,仿佛要一路暖到人心里去。
过了年,便一天比一天暖和。
“相公,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姚芸儿将男人迎进屋,赶忙为他将凉好的茶水端了出来,服侍着他喝下,见那平板车上的猪肉一块也没见少,那张小脸顿时一暗,轻轻摇了摇夫君的衣袖,小声道:“今天的肉,又没有卖出去吗?”
袁武将那一碗茶水仰头而尽,见她相问,便点了点头,道:“年关刚过,集市里买菜的人少,连带着那些酒楼也都备着干货腊肉,用不着这些鲜肉了。”
姚芸儿瞧着那些肉,秀气的小眉头却微微蹙着,道:“那这些肉该怎么办,再过个几天,肯定会坏了。”
“先腌起来再说。”袁武开口,见姚芸儿垂着眼睛,一声不吭的模样,遂抚上她的小脸,道了句,“是不是在为银子的事担心?”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话音刚落,姚芸儿眼圈微微一红,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说了一句:“相公,咱们家已经没有银钱了。”
袁武微微一笑,眉宇间的神色亦是十分温和,道:“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明日里进山一趟,寻些东西去换些银子,难道还怕我养不起你?”
姚芸儿听了这话,立马摇了摇脑袋:“我只是心疼相公,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却给我家修房子花了,我只要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袁武紧了紧她的身子,淡淡说了句:“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算不得什么。”
两人这般说了几句话,袁武将平板车上的猪肉放进了灶房,姚芸儿将家里的盐巴取出来,刚打算将那些肉腌了,可瞧见那些油光光的猪肉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
袁武瞧着,顿时冲了过来,将她一把抱住,黑眸满是焦灼:“怎么了?”
姚芸儿只觉得胃里难受,生生将那股恶心压下,见夫君担心,遂摇了摇头,唇角绽放出一抹柔弱的微笑,道了句:“刚才有些头晕,现在没事了。”
袁武见她脸色不好,自是什么也不让她做了,不由分说地一个横抱,抱着她进屋歇下。
望着姚芸儿苍白如雪的一张小脸,男人握住她的小手,低声道:“快歇一会儿。”
姚芸儿的确觉得身子倦得厉害,这阵子也不知怎么了,每日里身上都没什么力气,平日里她早上都起得很早,可这几天身子越发懒怠,竟赖在床上,怎么都不想起来。
她点了点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紧紧攥着夫君的大手,软软地说了句:“那相公在这里陪我。”
袁武见她那一双清澈的瞳仁里满是依恋,心里顿时一软,索性和衣在她身旁躺下,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箍在自己怀里,方才温声道:“好了,睡吧。”
有他在,姚芸儿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踏实,刚合上眼睛,便沉沉睡了过去。
听着她呼吸均匀,许是十分安心的缘故,那一张苍白的小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袁武瞧着,方才微微放下心来,自己小心翼翼地起身,将她的手搁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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