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口粮第2/2段
看到小吏们拿着米斗,从粮仓里盛出一斗斗金黄的粟米,刑徒们的眼睛都冒着闪闪的精光。
杨离身边一人,腾的坐了起来道:“某在侯部吃了四个年头,都没捞到一顿粟,那燧卒可真是好生计,三石粟,哪怕是往海了吃,每月也能余下个七八斗。”
他瘦的跟猴似的,旁人便管他叫细奴,细,就是小的意思,也是没名没户的人。他似乎知道与自己绝无缘分,打了个哈欠后,便转头跟杨离耳语起了其它。
“跛夫,今儿来了一波新人,等会派食,可要手脚利落些。”
跛夫,是杨离在这里的代号,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人在意他叫什么,看他一瘸一拐,就随口喊他跛夫,人喊得多了,就便成了名字。其实杨离在占据这具身体后,那条被打瘸的腿,已经离奇的痊愈了,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装跛。
这一装,就是整整一年。
正思量间,炊事灶头上的粥饭煮熟了,汤沫咕噜咕噜的从锅里溢出来。
饥肠辘辘的刑徒们,开始疯狂的推搡,人高马大的占到靠前的位置,新来的被挤到最后排,一时人仰马翻,场面混乱,灶头上蒸米的木甑(读赠),都摔翻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侯史气的提上了皮鞭:“蠢哉!乃等猪耳,安敢造次!”他几鞭子下去,场面终于是肃静了下来,刑徒们噤若寒蝉,端着碗,蹲到墙角吃去。
杨离看着碗里的米汤,不禁眉头紧锁。
碗里的粥,自然不是粟米,而是一种叫䅭穔(读旁黄)的谷物,看着像泛黄的糯米,但一点都不粘,汤是汤,米是米,全然不像粟米粥的汤面上,还会飘一层香浓的油脂,这䅭穔吃着就像水煮的沙子,让人龇牙咧嘴。
不过对于刑徒而言,能吃上一口热的已委实不易,所有人吸溜吸溜的闷头狼吃,喝到见底了,还得用黑乎乎的手,伸到碗里再刮一刮。
喝干了的细奴,吮了吮手指上的米汤,又捡起衣襟上沾着的䅭穔,确定吃的一粒不剩后,揉了揉肚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根小憩起来。
杨离望了眼对面燧卒手里的粟米,又看了眼自己碗里的䅭穔,想了想,只喝干了汤,却把那一小撮䅭穔留了下来,用麻布包好,塞入衣襟。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实在拿不到粟米,他只能用䅭穔试一试。
就这时,突然的一阵嚎啕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几个没领到米汤的隶妾,正跪在侯史跟前磕头乞食。
隶妾,就是女刑徒,主要从事舂米和制绳的劳役,平日跟隶臣(男刑徒)分开管理,唯独领吃食的地方是一块儿。女人气力小,争不过男子,所以最后喝汤的大半是她们。
那隶妾哀求不成,只得和孩子抱头痛哭。
这时,有大汉站出来道:“吾等即便是戴罪之身,但一日也有五升口粮,可这碗米汤连人影都能照个真切,又岂能让人吃饱肚子!”
他声如洪钟,浑然不像阶下之囚。向来耳朵灵通的细奴,跟杨离笑道:“这厮唤作伏苍,以前在关东做游侠,还是豪户府上的客卿,没想到家主开罪了长安的权贵,连带着门下的食客也被抄入贱籍,眼下,可是跟吾等一般无二了。”
他言语间多有奚落,因为汉代的游侠,大半是上不得台面的流氓和打手,游离在强盗和亡徒之间的灰色地带。他们行踪不定,又桀骜不驯,一直被官署视为社会毒疮,所以一旦沦为囚徒,经常成为基层打压的对象。
侯史自然知晓手下刑徒的出身,他扬起下巴,轻飘飘的回应道:“一个奴贱,也配跟本史说话。”
伏苍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紧咬着的牙关,因强忍着痛苦,而吱吱作响。最后,涨红了脖子,也只得不甘不愿的丢了一句。
“王侯将相,又宁有种乎。”
侯史先是一怔,而后扮着诧异的模样,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他一番,见伏苍满脸通红,拳头握紧,仿佛要把人吃了似的,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贱奴亦欲翻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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