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弛刑第1/2段
“禀书佐……”
他嚅嗫着嘴角道:“卑奴毋异议,诚如侯史所述,举石不慎,意外伤亡……”说到最后,他深吸了口气,抱拳结语道:“敢言之。”
敢言之,是下属回禀上峰的例行结束语,意思是斗胆在上峰面前陈诉自己的观点,没有特殊含义,只是出于尊卑秩序。
书佐嗯的一声从鼻子里出来,道:“既然如此,某便这般记下了,待侯长回来再呈于批复。”书佐拿起笔,刷刷刷的在病死爰书上书写起来。
杨离看着那一个个大字,从笔尖落下来,心里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怆然。
就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把一个人的一生盖棺定论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人在秩序面前的卑微与渺小。
他看的有些出神,以至于书佐写完了爰书,他还怔怔的盯着简牍看,这自然引起了书佐的注意。
“汝识字?”书佐随口一问。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在前几天的那个深夜,也有人如此好奇的问他。现实与回忆,在这一刻发生微妙的交集,仿佛躺在地上的那人,又生龙活虎的站了起来,凑到他跟前,念碎他遥远的妻子和儿子。
不过这一段恍惚,仅仅维持了一个鼻息,回过神的杨离,立马回道:“少时跟乡里的老人学过几个。”
书佐一听,饶有兴趣的搁下笔,指了指这份爰书,道:“那汝且言之,余所书为何?”
杨离看过去,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隶书,并不复杂,他喉结微微蠕动,逐字逐句的述说出来,声音低沉,却十分清晰。
“奴徒,东郡濮阳县兴元里,冯延年奴婢,戊子,举石死,年廿六,竟宁元年二月庚子。”
书佐眼睛一亮,转头跟侯史说道:“山侯史,下月送亲的来使,要顺道在障塞检阅军务,所以障部有令,让某等侯部整理所部名籍,应对上计,不过这简牍长年累月,已堆积如山,某一人分身乏术,正巧让这跛夫给某分担些差事,汝意可否?”
侯史瞟了眼杨离,皱起了眉头:“官署省卒只得从燧卒抽调,这般做法怕是不妥……”省卒,就是在官署供职的戍卒,归入编制,待遇较高,所以障塞对这块管理严格。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侯史灵光一闪,立马就给出另一个解决办法,“不如这般,某让这跛夫除了刑铐,去灶房务炊,就在你官署边上,有何事吩咐,你便叫去使唤。”
在光禄塞,只有弛刑士才能在侯部方城服役,毕竟成天戴着脚铐在城里走来走去,确实有碍观瞻。他们虽然不能算作省卒,但偶尔借用公事进入官署,却是允许的,尤其是炊房服役的炊夫,借着送膳的名头就可以进入官署。
书佐稍一转念,便抚掌而笑:“善!”
他们合计完,就有监工上去把杨离的脚铐除了,只不过脖子上的项圈还是留着,这是五年重刑犯的标志,不能轻易解除。
事情了结后,监工们驱使着刑徒继续修塞,原本人山人海的官署,瞬间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戍卒,拖着细奴的尸首出去装殓,远远的,还传来细碎的嬉笑声。
侯史见正事聊完,上前跟书佐私语道:“陆书佐,某这有两坛上等水酒,可是侯长转赠,某不敢私享,匀你一坛可好?”
汉人酷爱饮酒,书佐自然也不例外:“山侯史高义,那钦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官署,就在经过杨离跟前时,侯史停下来脚步,打量了借用公事进入官署,却是允许的,尤其是炊房服役的炊夫,借着送膳的名头就可以进入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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