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燧卒第2/2段
要知道十几天前,杨离也是蹲在那头墙角的一员,看燧卒们领取喷香的粟米,而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望向那边墙角的奴徒,正刮着碗底沾着的䅭穔。
这不过十步之遥的距离,却是很多人,一生都迈不过去的鸿沟。
想到这里,杨离更是攥紧了手中的直符,紧跟着省卒,前往吞远燧报备。
……
……
延绵的崇山峻岭上,迎面刮来的寒风,卷着戈壁上的砂砾,打在脸上,隐隐刺痛。三人高的塞墙,起伏在山峦,一眼望不到头,像烟囱似的烽燧,竖在每个山头的制高点。
这里,便是当渠侯部第九燧——吞远燧。
与想象不同,每一座烽燧,都是一个完备的起居系统。除了候望的石燧小屋,旁边还有一排两人高的土坞,那是燧卒的住所,外边挨着畜圈,瘦马在嚼草,柴狗在狂吠。
眼下是蚤食时分,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塞上的燧卒巡视回来交班,顺便支起篝火,煮一顿米汤驱寒,汤锅咕噜咕噜的响,白色的蒸汽飘散在坞壁内。
待省卒与燧长交接完毕后,杨离便被安置到自己的席铺。这年头没有床,地上铺张草席就是卧榻,好在他也是睡惯了刑徒营,眼下的待遇也不算苛刻,况且还有官给的八两布衾御寒。布衾,就是被子,虽然单薄,但总比没有的强。刚才签发的那些衣物,眼下也可以穿戴上身,杨离仔细清点了下,跟刑徒的待遇真是云泥之别。
最外面的外套叫“袭”,通体赭黄色,自武帝改正朔后,汉朝尚土德,虽然和刑徒的囚服相比,都是枲(读洗)麻布料所织,但针线工艺不同,它是较为细密的九稯(读宗)布,一幅六百四十根经线,差不多每厘米十四根,比刑徒的七稯布扎实一些,那七稯布在杨离看来,就跟医疗纱布似的,根本不抗风,也不耐穿。
这是杨离重生以来,第一次有“袭衣”可穿,它跟长袍大不一样,为了行动方便,“袭”的袖子窄,衣摆只到小腿,能看到袴腿和袜履,还是左衽衣制。至于为什么唤作“袭”,是因为里面还要穿好几重短衣,而“袭”有多层衣服的意思。
杨离穿好袭,戴上扎甲,光着的脚,也套了双枲履穿,也就是布帛面料的草鞋,看着总算有了几分人样。只不过脖子上黝黑的项圈,还是清晰的昭示着他真实的身份,很快,这就招来了这里燧卒的嬉笑,毕竟“髡钳城旦”可不多见。
“汝所犯何事?”
“啧,还是个跛夫~~”
他们有了新的取乐对象。
这是杨离入燧不久后,就得出的结论。一年多的官奴生涯,让他知道再小的团体,都会有三六九等,这吞远燧自然也不例外。这里除开他,一共有四人,燧长,燧史,还有两个燧卒,他逐一拜过码头后,大概摸清了里面的关系。
燧长平日只管练箭驭马,准备月底的春射,真正管事的是燧史,燧史四十来岁,头发窸窣,肤黑腰圆,此刻腆着肚子,在篝火前温酒,手上还捏着半只烧鸡。不过杨离的目光,全被他腰上的“警侯符”吸引了过去,这是燧卒通行关隘的必需信物。
旁边取乐他的燧卒,叫黑牙,清河信乡人,生来遗腹子,没人管教,从小便学人做游侠,也就是流氓团伙,结果被人打崩一颗门牙,一张嘴,就像有个黑窟窿,所以旁人便喊他黑牙,最后乡里人人喊打,实在待不下去,就去做了应募士,也就是职业燧卒,混口饭吃。
今早巡塞回来,黑牙看见新来的杨离,便盯住了不放,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汝所犯何事?”这就是他迎接新人的第一声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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