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侯望第1/2段
在知晓杨离作为逃奴,被打断了腿,送到边塞服役后,对面俱是哈哈大笑,唯独没有奚落他的,就只有最后那个叫“稚夫”的燧卒,也是这个小团体里,上一个被取乐的对象。
这人原籍河内武德县,本名壬午,取自壬午日生,平民多以出生时日为名,倒也寻常。他在家排行第六,所以塞上多称之“稚夫”。其兄长夭于气疾,家中缺少劳力,所以家境贫寒,去年到了二十三岁服役年纪,因为交不出五百个免疫钱,就以良家子的身份,到光禄塞戍边。按照律令,戍边本是三天,但因为没有后续接替,就一直顶着,后来看在每月六十钱的补贴上,反倒自愿留下来做应募士。
只不过边塞毕竟苦寒,他身体孱弱,又先天气疾,杨离刚进来,便瞧见他病恹恹的躺在席上,张着嘴吸气,时不时抽搐。问起黑牙,说是中了风邪,没得救了。
这时,巡塞的府医过来复查病员,在检查一番后,叹了口气,打开药箱,取出《饮药有廖名籍》,捏着秃笔,刷刷的写了起来,杨离就在边上,看他记着:竟宁元年二月壬子旦,吞远燧卒壬午,病苦气疾,风邪入体,乏力,头痛,不耐食,饮药三日,未愈,改用桂枝川芎医之。
府医留下两副药,嘱咐了一番煎药用法后,便步履匆匆的赶往下一个烽燧。稚夫强撑着爬起来送府医出门,看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十分奇怪,杨离回头一问,他便脱下枲履,露出脚底板上的血窟窿,说是半月前平整天田时,踩在半截箭镞上伤的。
杨离观察了下伤口,不大,但很深,就像大号的针孔扎的,再看他这病模样,倒更像是破伤风,如果真是这样,那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可就生死难料了。
不过现在不是他唏嘘的时候,吃饱后的燧史,把他们三人召集起来,安排本月的轮值。在烽燧,燧卒最核心的工作就是“侯望”,也就是巡视天田,警戒敌人越塞,所以每个燧卒,每月都有确定的排班。如今杨离调入吞远燧,多了个人头,排班自然要重新调整。
在土坞的墙壁上,挂着三排二十九块木牍,对应二月三十天,就像一本挂历,每一排对应着一块燧卒的直符,正因为直符主要用于值勤,所以才唤之“直”,汉代“直”通“值”。现在,燧史把杨离的燧卒直符挂上去,将排班重新调配,除燧长单独执勤外,他们四人里,杨离作为新丁多值一天,另外三个七天,交替值守。
钟亥:庚子甲辰戊申壬子丙辰庚申甲子
壬午:辛丑乙巳己酉癸丑丁巳辛酉乙丑戊辰
黑牙:壬寅丙午庚戌甲寅戊午壬戌丙寅
季:癸卯丁未辛亥乙卯己未癸亥丁卯己巳
西汉行太初邓平历,以干支纪日,六十甲子一轮回,今天是二月第十三天,也就是壬子,按照排班应该是燧史侯望,但稚夫却从墙上取下了燧史的直符,并接过左右两半日迹符。
杨离诧异间,燧史也从壁龛(读堪)里掏出两半木牍给他。
“此乃塞上日迹符,为侯望烽燧所用,每日检视天田,若有人马越塞,即回禀烽燧。”
日迹,顾名思义,就是每日巡视天田痕迹,燧卒以实际时长计算劳绩,可以折算休假。这日迹符,就是很薄的一片木牍,分左右两符,有刻齿和纪数,他们手执本燧的右符,左符在隔壁威胡燧手里,杨离看了眼手上那枚右符,上面写着:二月乙卯,吞远燧燧卒旦徼迹,西,与威胡燧卒会界上,刻券。
刻券,就是在刻齿吻合处,画一个“乁(读移)”字符号,表示互相认定,月底侯部收缴两边日迹符,逐一验证,防止舞弊,考虑的相当缜密。
但,漏洞总是有的。
比如眼下,稚夫拿着燧史的直符和日迹符到塞上侯望,显然与所述不符。燧史还拉着杨离耳提面命道:“乃与稚子同去,悉知侯望之事,来日燧长考校尔等,可别怪某毋有提点。”
右两半日迹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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