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乞儿西生 （三）第1/2段
那时的崔二还不叫崔二，他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他叫崔迢。
小毛球儿解释说，上京城里的乞丐窝儿是要明着排位子的。
所谓排位子，形象地说，就像金字塔一样，任何圈子都必然会存在着一个金字塔，小乞丐圈儿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们这个乞丐窝窝儿里的金字塔比较简单。最大的头儿就被认作“一”，把这个“一”挂到姓后面去，就成了晏一。
崔二喊了一声“晏一”，就意味着他承认了晏敛比他强，是他的上层大头头儿。
秦白璧听到这里不禁暗叹：这崔迢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之后，她又从小毛球儿的嘴里，陆陆续续地套出了关于晏敛本人，以及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西生的一些情况。
以前的晏敛和这寄主西生，虽然都是无父无母的小乞丐。但是，晏敛却凭着自己的一番聪明才智，在这富贵地中的富贵地——上京城北的西东两市，混出了名头。
他手下领着的这个小乞儿帮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每每出去必满载而归。
西东两市是块肥田，这里的达官贵人们喂狗的吃食，都不知要比寻常百姓们好上许多倍。那些心地稚嫩又柔软，自小锦衣玉食，并不知人间疾苦的闺中小姐，每每看到了这些衣不蔽体的小儿们，那双轻柔柔的眼睛顿时就瞧得红红起来，于是就伸手解下罗裙上的钱袋，将那里面装着的鼓鼓的银两一下子全部倒了出来。
同样心地稚嫩又柔软的还有她们的小丫鬟们，这些小丫鬟看到自家小姐红红的眼眶。于是，自己的眼眶也不争气地红了，学着她家小姐那样，也将一双白白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把那同样也装得鼓鼓的钱袋一骨碌地解下来，一边同情地看着这些在自己眼里极为可怜的小乞丐们，一边把钱袋放进他们面前的白瓷碗里。
所以，那个时候，上京城里的乞儿们从来都是不愁吃喝的。而像晏敛这种等级的大头头，过的就更是比那些底层的布衣百姓们还要好，在夏天还能穿上消热的轻质丝衣。
而这种生活，在崔迢自认崔二，并喊了那声“晏一”后，就更是达到了顶峰。
晏敛成了名副其实的乞丐王，他甚至还出钱给这群乞丐们，请了一个破巷子里，性情乖张但学富五车的老教书生，教他们学着认了几个字儿。
听到小毛球儿说这个老教书生性情乖张，秦白璧忽地生了兴趣，等她了解到此人为何乖张后，直仰头长叹一句：
可惜呀可惜！甚是可惜！
然而，这世上像他一般执着，执着到不撞南墙誓不回头，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又有多少？
这人原本是另一个富庶之地——临安的一位富商之子。
而这富商在赚钱之余，最喜欢的就是结交一些迁客骚人，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每每聚于富商府中，总要先唇枪舌战，众说纷纭一番，而后再谈经论道，针砭时政一场。
然而，这些激扬文字的人谈得尽兴了，走了。但是，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青年却心潮澎湃，胸有沟壑起来。
于是，这个青年修书一封，带了个童子，不辞千里赶来上京，为着那科举入仕，致君尧舜的志向而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青年在上京一待就是几十年，考了一次又一次的科举，直至从意气风发的锦衣儿郎变成两鬓灰白的粗布老丈，那举行春闱的地方再也进去不了，才放弃了继续科考的一颗心，只是从此日渐消沉，形容枯槁了。
但是，饶是如此，他那从临安而来的妻女却始终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他看着妻女，最终长叹一声——大齐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便终于心灰意冷，在这上京城的穷人闾巷里，当了个性格乖僻，嗜酒如命的教书先生。
秦白璧可惜的，是：青年！你本有那铺好的康庄大道，何苦却偏偏要挤这一方窄窄的独木桥，将自己连身带心，活活熬老！
不过，唏嘘一番后，她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有正事儿要问小毛球儿的：这小乞丐们打架怎么会跟永安侯府扯上关系？又为什么要去侯府拿赏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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