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与拼图第4/4段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
这一生,那是第一次获得了那样宝贵的机会,近距离地、安静地端详他。易续的皮肤很健康,有阳光的颜色,比张恒礼黑一些。我伸手过去比了比,我比他白一点,也放心了。他的头发不长,平时清清爽爽现在有点乱,也不知道这属于什么发型,反正不是板寸也没有当年已经开始流行的娘了吧唧的刘海。他的眉毛很黑但不是很粗,所以不笑的时候也不会显得严肃。他的鼻尖和上嘴唇有一点向上的弧度,这样的男生碰到色女挺危险的,什么都不干都像在索吻。我当时就好想亲他。我最喜欢看他闭着的眼睛,那睫毛更是又密又长。
我真的非常控制不住自己,我开始盯着他的睫毛,一根一根地数起来。可是数着数着就乱了,因为上下睫毛有的交叉叠在一块儿的,真要数清楚,必须拿根针,一根一根拨开才可能。可是我依旧心平气和地,一次一次重新开始。
数着数着我的肚子突然开始咕咕作响。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还没吃午饭。我本想用手将这响声摁下去,可是还是此起彼伏,我怕吵醒了易续,想想这宿舍的人可能马上就回来,万一推开门发现我这一女的在里面,也不是很好,就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2007年4月18日
那天下午,我上完课想去看望钟沛。那之前我没联系他也没联系易续,他们一个忙于悲恸一个忙于安抚,联系只能造成打扰。
而且我也忙得天翻地覆的,张衣半个月前急性阑尾炎开刀,张恒礼等她开刀出来瞧了一眼确定她不会死后再也不敢去医院了。我只好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医院,晚上都是搭着小床在医院睡的,我们宿舍的还以为我不声不响地出去跟人同居了。
我在钟沛的宿舍楼下碰到他们班的那个胖子,就是“点名”的时候冒充老师的那位。我跟他打招呼他还是跟我擦身而过,我抓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看到我。
“是你啊!你找易续吧?”他问我。
这问题问得不对,易续是不住宿舍的,我的初衷真的是探望钟沛,顺便要必须地见着易续。
“我,我是来看钟沛的。”我说。
“不用上去了,钟沛不吃不喝被家里人接走了,快两个星期了吧!”
“他没事儿吧?”
钟沛被接走应该跟张衣开刀差不多时间,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张衣身上了,才不知道钟沛的事儿。
“还活着。”他指着远处的一栋楼:“那边教务楼三楼,我们系的,易续上那儿找老师吵架去了。”
“找老师吵架?”我惊讶了:“他这么大胆子啊?”
“还行,也不总是这样不平则鸣。”
“怎么回事儿啊?”
“上学期挂了一科。”
“我也是哎!”我咧着嘴开始笑:“太有缘了!”
“别上这上面扯缘分啊!”他觉得又无奈又搞笑:“你补考了没?”
“当然!开学前两天考完了啊!”我说。
“交钱了没?”他饶有兴致地问。
“300块。”我不好意思地说。
150个冰激凌呢!
“你当时看到你的没及格分数,怀疑判卷错误了没?”
“哪敢啊?“
及格了的那几门我才怀疑呢!
“易续就认定是老师判错了。他得了59分,但他估算的是62分。阅卷老师出国考察今天刚回学校,这不,他就找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牛呢?倒不是说找老师吵架就一定有多了不起,当个不尊师重道的小流氓就行。可是,自己的考试分数,他是怎么能那么肯定的呢?我卷子一交就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答案。就算还记得,以这么多年的实战经验来看,我无数次心里得出的答案是A,手上却写了个C,26分和95分之间,我倒是能知道分数一般比较接近于前者,可是怎么能做到在62分和59分之间,那么笃定自己应该多那三分,而不是自己一个粗心大意少了三分呢?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上到了他们系的楼层。易续就在我前面不远,正跟一个老师说着话,不一会儿那个老师进去了,还关上了门。易续没离开,只是转了身,胳膊搭在走廊的窗台上,看着远方。好像被拒绝了。
我不敢过去,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装偶然遇见不对,说特地上这儿来找他也不对。跟他讨论这件事不对,讨论别的事情他也肯定提不起兴致。可能单恋一个人的时候,是最考验口才的时候,心里有怎么多的喜欢,语言就会怎么的不通畅。我平时说话都支离破碎,那种情况下更是一开口,口才就嘎嘣碎一地了。
遥远的天边,太阳正在下山,我默默地站在离他不远的窗台边,跟他一样的姿势,欣赏了一次完整的落日。远处的山已经开始发绿,楼下的草坪也不再有冬日的萧索之感,冰水早已融化,草木早已发芽,全天下的生命都鲜活了,不是因为春天来了,而是因为那个离我不远的男孩,他无意扔在我心里的那棵爱情,已经长出花苞了。
走廊上的灯亮起来。易续背后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几个老师。其中一位端着一个玻璃水杯出来,看到易续很惊讶,很大声地说:“你怎么还在啊?”声音大得在走廊里造成回声了。
易续跟他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只看到那位老师转身进了那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串钥匙,带着易续走进了隔壁那间办公室。其他的老师陆续下楼去了。
我奔过去,趴在门外听。易续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不到,但那位老师脾气大声音更大,我听到他说:“你想什么呢?这是胡闹!学校有学校的制度,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要给你开了这个头,以后我们这些老师一天到晚也不用去上课了,专门伺候你们,还不得忙死?”
张恒礼说全世界我只对他有脾气。但姐当时就愤怒了,我想着得帮易续出这口恶气,我看到那老师之前待的那个门还开着,第一个办公桌上就有他的水杯。我把水杯抓在手里,下楼等易续。
我在楼下的一颗树下悄悄地等着,看到他下来才放心离开。我到学校后山脚下,用手帕包着那个玻璃杯,拿起一块砖头,砸了个粉粹。我一边砸一边想,叫你欺负易续,叫你欺负易续,以后再敢欺负他,砸的就不是杯子而是你了!
其实,我也就是自己跟自己说胡话,我只有偷摸儿砸杯子的本事。当心中有了爱,也多了自己突然强大起来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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