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箱里的火鸡第4/4段
“您能帮我安排个空床吗?我不想来回跑,就打扰您这几天。”
他笑呵呵地点着头,大手一扬:“小马你去安排!”
小马很快帮我安排好了。那个宿舍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在工厂对面小超市买了最便宜的床垫、床单和被子,有免费的住处了。我安顿好,去上了个厕所,厕所的洗手台有个镜子,洗完脸一抬头看到自己的脸,我瘦了,颧骨已经凸出了,看起来真刻薄。
我在酒店退房的时候给了前台50块钱,给易续的信,我都留的这个酒店办公室的地址,我请前台留意,如果有信马上通知我。
回酒店拿行李的时候,路过一个花店,外面挂着巨大的广告牌——圣诞树提前预定。
想起Funny。王太太跟我说,Funny体力还行的那些年,每年圣诞节都偷砍她家松树做圣诞树,他们家每年圣诞节回中国。第一次回去发现进了小偷,报了警,发现是Funny,就没追究了。是邻居不好追究、是独居女人不好追究,后来还成了孤寡老人就更不能追究了,只能一年一年地吃哑巴亏。Funny也不“辜负”他们,有一年还特地提醒王太太,说你要给树杀虫啊,春天一到我家里好多虫子,都是从圣诞树上带过去的!
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晚上小马加完班回宿舍,我刚好完成了一个翻译件。我把文档传给翻译公司后,小马把她的小电视机打开,我们边看电视边聊天。她的老板经理一定交代过她了,要小心应对我。我问一点点工厂的情况,她都防备得不行,匆促地来回走动,换别的话题,我也识趣,跟她一起吐槽电视里那些夸张的广告。
“对了,你们公司老板真的是被儿子杀了吗?”她突然问。
“没有!”我夸张地笑一声:“警察找到新线索了,过几天就放出来了!”
“是吗?”她饶有兴致地问:“什么线索啊?”
我保持着友善的笑容,“具体是什么线索不知道。律师不能跟我们这种小啰啰透露太多,万一我们走露风声呢?”
“也是。你们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我的笑容有点僵了:“当然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除了她,这工厂所有人,其他合作工厂的所有人,也这样怀疑吗?
“不会吗?”她夸张地又问了一次,嗓门扯得很高,声音让狭小的宿舍都要震动了。
我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那是易续妈妈和他的心血呢!怎么能倒闭?
“珠三角这几年一批一批的工厂倒闭呢!原因千奇百怪,后果倒是只有一个——‘老板带着小三跑路啦!老板娘改嫁啦!’”
知道她并没有针对易续,我勉强又被逗笑了。
小马是山西人,到深圳四年了,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深圳户口,以后扎根在深圳。
“你不想回山西吗?”我问她。
她半张着嘴,沉默了几秒,终于露出和气的笑容,说:“家里都没有人了!整个村子除了老人都在外打工,混得好的就在大城市发展,混得差点的就赚一点钱再回去做点小生意。到处都在拆房子盖房子,村里的样子都已经变了,冷冷清清的,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在心里怀念怀念就可以了……只是有时候想想,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有点疼。”
窗外风清月明,落叶聚了又散。不管思念的是人还是物,大概都是这样的萧索之感。
电视里湖南卫视正在放送一条社会新闻,我没注意内容,只看到一排排红砖瓦片的小房子,房子老旧但又漂亮,被郁郁葱葱的树丛包围着,像是精壮的士兵保护年老的国王。长沙这样的老房子越来越少了,我不知道以后人们该从哪里去搜寻时光,地铁会减轻交通压力,也会带走许多地道长沙人的过往。
所有的发展,大概都是年轻人的笑,年老人的泪。
第二天下午,小马告诉我老板通知采购出去买材料了。第四天上午,1005个外壳入库,多备了5个,以防万一,LOGO丝印很好,3D的效果图也很好。电路板以及其他零件也在生产线上滚动起来。我通知客户、货运公司和梁经理第二天的出货计划。第六天1000个电源组装完毕,付款,装柜,虽然晚了一天,也算是顺利出货了。
我如释重负地坐上小马安排好的车,给马律师打电话询问是否有进展。
马律师说:“案发现场排除第四个人出现过的可能。两位死者致命的凶刀上除了易续的指纹,还发现了男死者的,那把刀在行凶前用来削苹果,案发现场的茶几上有一只削了一半的苹果。另外,男死者从小是孤儿,十几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生活中是个孤僻的人,工作之外几乎没有朋友,不管是深圳的还是长沙的邻居都只是对他的脸有印象,没深交过,名字都叫不出。”
易续:
你挺出名的,每天都有人问起你。
我要强颜欢笑,要强撑着完成这里的工作。觉得自己是一只烤箱里的火鸡,关起来疼。
你出来吧,不然我们俩都被关了。
惜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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