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此情,诚待可追忆第3/3段
因此,我跪在师父面前,求她传我报仇之法。
但是师父双目紧闭,眉头微皱,良久,才叹息道:“为师并无报仇之法。”
我万万不信,只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流着泪道:“师父,我尼雅氏世代忠君,满门皆是修佛良善之辈。如今上到垂垂老者,下到襁褓中的婴孩,却无一不惨死。佛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他们有何罪业,该当今日果报?赤玛伦种下恶因,又该何人去报?”
师父听罢,双眼微睁,面带愠色:“冤冤相报,何时了结?你既随我修行佛法,怎可以暴制暴?”
说罢,师父竟然拂袖而去。
我却仿佛没有看到师父离开一般,依然跪在地上,只是不再言语。
也不再吃喝。
我心中怆然。
如果报仇无望,还不如速速了结此生。
到了第五天,我已到衰靡之际,才听得师父幽幽在我耳边道:“若你真的心志坚定,就习门乐器给为师看看。”
我虽衰微无力,却心中了然,师父这大概是要考验我。
我不禁大喜,当即挣扎着进食进饮。
我自幼师从名家,学习月琴,自诩已有国师之技。因此不禁心中窃喜,师父的考验应当难不倒我。
第二天一早,我便抱着月琴,在师父院中,演奏一曲阳春白雪。
一曲毕了,我满心得意,自觉天下难有人敌。
谁知师父竟轻嗤一声道:“徒儿,你以为此曲如何?”
我有些迷惑,只能讪讪道:“徒儿以为,一曲阳春白雪,有如和风荡涤,雪竹琳琅。”
师父摇摇头,道:“有如?到底是有?还是如呢?”
我更加迷惑,顿时哑口无言。
师父继续说道:“你的琴音,只能让人听到。至于曲意如何,全凭想象而已。既然你说一曲之中既有和风,又有雪竹,那你可曾看到,风为琴舞?竹为音动?”
我大吃一惊,喃喃道:“师父,风、竹,如何听懂琴音?怎可为之舞动?”
师父目光炯炯,朗声道:“音律有魂,可动万物。等你领悟此中要领,再来找为师吧。”
说罢,师父又翩然而去。
剩下我,瘫坐在地。
师父所谓的习得一门乐器,竟是如此的境界!
但是,生死我都不在乎,又怎会畏惧这所谓的境界呢?
于是,我开始不分昼夜,研习月琴。
哪怕双手指甲脱落,十指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
直到一年后,我再次抱着月琴,在师父的门前,弹奏一曲十面埋伏。
一曲之后,院中秋叶,竟然纷纷跌落。
我却不敢托大,只有些心虚地望着师父。
果然,师父还是摇摇头,道:“十面埋伏,楚汉决战,千军万马之势,竟只被你用来摘树叶了。真是暴殄天物。你的琴音,只有其表,而无其魂。”
我恭敬地问道:“师父,徒儿不知,如何才能让音律有魂。”
师父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曲魂刚强,可断水流;曲魂柔媚,可绾青丝。”
我虽迷惑,却只能点点头。
此后两年,我日日到山中飞瀑之处练琴。
直到我在师父面前弹奏一曲广陵散。
曲中既有挥别故友的哀伤,又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
曲到高潮,师父院中石几,竟碎裂崩解。
师父还是没有点头,她只是温言道:“曲中之魂,并非弹琴人之魂。二者不可混为一谈。若你的琴曲之中,只有仇恨悲伤,只会让琴曲入魔。”
这一次,我没有再低头恭顺,而是站起来,朗声道:“师父,徒儿心中,只有仇恨悲伤。所以徒儿琴曲入魔,也在所难免。”我向着师父深深一躬,道:“徒儿深受师父大恩。待徒儿大仇得报,徒儿再向师父谢恩!”
说罢,我抱着月琴,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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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格策玛:藏传佛教中守护沙弥十戒的出家女性或尼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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