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孤勇险峰行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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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产生美,而美来自朦胧。

  美的背后是丑,而朦胧的背后是真相。

  对于寻求真相之人,永远不能沉溺于美好的假相,而是要勇于上前一步,彻底把真相看清楚。

  此案的一切真相,或许真的就在昆仑山!

  半月后,昆仑山下。

  一路走来,凤九天前所未有的纠结、痛苦。

  日日心神不安,夜夜辗转无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种感觉不只属于旅人,更属于现在的凤九天。

  眼前的一花一草,似乎越来越熟悉,可他心中的疑惑与惆怅,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舅父与父亲究竟熟亲?

  育恩与生恩究竟熟大?

  真相与亲情究竟熟重?

  凤九天心中始终没有答案,天底下又有几人能知呢?

  破庙,残月,孤星。

  一人痴坐庭中,唯有酒剑相伴。

  这样的画面很美,却美得凄清、绝望。

  “舅父,若您真是凶手,我该怎么办……”

  凤九天抬头望着远山,不由自主的轻轻呢喃。

  “真相未明,迷案未破,不可自乱心神!”

  远山自然不会说话,能说这样话的永远都是挚友。

  茶仪卿眉头微蹙,但语气间仍显得十分从容。

  三年里凤九天认识了很多人,更见识了太多鬼蜮人心。

  若说天下还有人能相信,或许就只剩下茶仪卿了。

  “茶兄,你怎么没去陪她?”

  “她说明日要一同前往,故此早早休息了。”

  “是啊,明日就要上山了,我真的怕……”

  “怕是天下最无用的情感。”

  “可若真的失去了舅父,我将一无所有!”

  “不!你还有我!”

  茶仪卿的眼眸澄澈,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

  凤九天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找到了一线支撑。

  纵亲人尽去,只要挚友还在,天就永远不会塌!

  “什么人!”

  凤九天轻喝一声,人已跃出数丈。

  茶仪卿也看到不远处的人影,一闪即过的人影。

  这道人影飘忽不定,夜里看来如魉似魅。

  若凤怀山真是凶手,这人影便绝不简单。

  他们追着人影翻山越岭、穿林过溪,许久未歇。

  “小九,我们快回去,这是在调虎离山!”

  “纵然调虎离山,也要问个清楚!”

  “咱们问不出什么的。”

  “难道一夜白追了?”

  “再不回去,或许就后悔莫及了!”

  茶仪卿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容凤九天反驳。

  凤九天只得点了点头,转身随着他赶回古庙。

  晨曦映照古庙,四下薄雾弥漫。

  迷雾中遥遥走来两人,步履略显疲惫。

  他们轻声议论着,脚下速度却丝毫不减。

  持扇公子来到一间禅房前,轻轻叩响房门。

  “莉儿,你还好吗,昨夜是否平安?”

  随着叩门声,房内隐约传出一阵“窸窣”声。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茉莉缓步走出了房门。

  “萧郎,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茶仪卿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却被她脚上的鞋子吸引了,鞋帮上有些泥土,好像还略微有些水迹。

  “莉儿,你昨晚到哪去了?”

  茶仪卿的声音满是关切,眼睛紧盯着茉莉。

  茉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捋着鬓边秀发。

  “萧郎,我一直在睡觉呀,门还是你帮我关的呢。”

  “是吗?我可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

  “好吧,我昨晚是出去了。”

  “你去哪了?是否看到了一道人影?”

  “人影我没看到,只是发现你们不见了,独自找了很久。”

  “那你刚才为何要骗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以后不许孤身犯险,更不许骗我!”

  面对为了自己不顾危险的姑娘,茶仪卿还能再说什么呢?

  茶仪卿说罢,在庭中踱起步来。

  他的头脑从来都很清晰,此刻却有些糊涂了。

  凤怀山是否真是凶手、那道人影又是谁、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不断的思索着,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紧张。

  “不好!出大事了!”

  “萧郎,怎么了?”

  茉莉闻声出了房门,疑惑的看向茶仪卿。

  “小九呢?刚回来就没看见他!”

  “凤少侠不会一个人上山了吧……”

  昆仑山,玉虚峰。

  此峰巍峨灵秀,常隐于虚无缥缈之中。

  峰上厚厚堆了一层积雪,显是昨夜又下了大雪。

  凤九天自幼在此长大,这些年又屡屡梦回。

  眼前的风雪、山峰、草庐,他无不熟悉至极。可这一切并没勾起他心中的亲切感,反而觉得无比陌生。

  让他更陌生的,无疑是此间主人,曾日夜相伴的舅父。

  或许他这次回昆仑山,便再难活着离开……

  “当!当!当!”

  凤九天立于雪中,叩响凤怀山的房门。

  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笑脸还是利剑。

  既来之则安之,他本就没想过活着下山。

  “凤九天!你这恶贼,还有胆子回来!”

  他身后突然传来几个脚步声,以及愤怒的呵斥声。

  凤九天很疑惑的转过身,一脸无辜的看向身后几人。

  这些都是凤怀山的弟子和门童,也曾是凤九天的朋友。可他们的长剑尽数出鞘,显然已不把凤九天当做朋友了。

  “万兄弟,许久未见,我以为你回隐峰山庄了。”

  “你这奸贼,也配和我称兄道弟!”

  一个英俊的少年目光犀利,手中宝剑更加犀利。

  隐峰山庄藏有无数宝剑,少庄主的剑自然不会差。若他真想杀凤九天,或许并非痴人说梦。

  “万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们恨我至斯?”

  “少要装糊涂!你昨晚做的好事,现在就忘了吗?”

  “昨晚我一直在追人,哪有时间做什么好事?”

  “呸!你杀死对你恩重如山的舅父,却在此装无辜!”

  “什……什么!舅父死了!”

  “尸体还停在房中,自己去看!”

  凤九天闻言打开房门,踉跄的冲了进去。

  房间并不大,没有太多杂物。

  窗边的一张木床上,赫然蒙着一块白布,白布下果真躺着个人,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凤九天跌跌撞撞到了床前,小心翼翼的掀开白布,他多希望那些人说的是假话,可惜眼睛却骗不了自己。

  在掀开白布一角后,真的露出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这世上他谁都可能认错,只有三张脸是他永远认不错的,对他来说,亦师亦父的凤怀山,无疑是其中之一。

  凤九天眼前忽然一黑,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他想过此行的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没想到这种。

  谁料当年下山前那一面,竟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

  凤九天并没有哭,反而冷静得骇人。

  大恩无谢,大爱无言,大悲无泣。

  他只痴痴地看着尸首,看着他咽喉处的剑痕。

  这一剑无疑又是诛天十三剑,但绝非其中第十四剑,此招凤九天不但会,而且是他最得意的一式。

  他不知道如何唤回舅父,更不知如何洗刷冤屈。

  为了不连累茶仪卿,凤九天才特意独自前来。

  可现在他深深的后悔了,前所未有的后悔。若他在,自己怎会如此无力,如此无奈,如此无助?

  “凤九天!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万玉龙点指凤九天,再次大声怒喝。

  凤九天缓缓回头,眼中已经布满了无数血丝。

  “万兄弟,我杀谁也不会杀舅父的!”

  “我昨晚亲眼见到的,你还想抵赖吗?”

  “你看清杀人的是我了吗?”

  “不但看清了,还听到师父喊你名字!”

  “一定是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对舅父暗下毒手!”

  他突然想起那个假廖楚笙,岂不是也会用诛天十三剑?

  “易容?你的样子化成灰我都认识!”

  “你若不信就给我两个时辰,我定能自证清白!”

  “好!就给你两个时辰,若不能证明休怪我们无情!”

  “好!到时你们不动手,我也定自裁谢罪!”

  凤九天说得诚恳之至,众人只得暂时散去。

  从来栽赃陷害易,自证清白难。

  两个时辰莫说凤九天,就是茶仪卿也难找到线索。可他既然说了两个时辰,便连一刻都不能耽搁。

  他目光仍停在凤怀山身上,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幼时玩闹的画面、练功习剑的画面,纷纷涌入了他脑海。

  他一直以为舅父对自己从无隐藏,永远知无不言。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瞒了自己很多,一些秘密至今未知,而且这些秘密大到连龙行云和李昪都欲言又止。

  到底会是什么事,让三个泰山北斗都不能畅所欲言?

  很多地方都会有禁地,昆仑山也有。

  但禁地不在山洞、不在密室、更不在地下。

  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凤怀山草庐旁。

  那里不宏大,也不阴森,只是一间小小的仓房。

  这间仓房就在众人眼前,可里面有什么没人清楚。

  凤九天已顾不了许多,下意识闯进这间仓房。

  房子多年没人收拾,早已落满了尘埃、结着蛛网。

  室内除了一些杂物外,居然一无所有。

  凤九天彻底愣住了,甚至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苦笑。

  小时候曾多次想进来看看,都被舅父拦住了。而且平时和颜悦色的舅父,总会因此大发雷霆。

  那时他对这间仓房充满想象,长大了才渐渐淡漠。

  他以为里面肯定有值钱的宝物,或是什么惊天的秘密。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异想天开了。

  凤九天回屋取了块抹布,擦拭起这些杂物来。

  他知道无法自证清白,倒不如从容的接受。在死前提舅父打扫一下仓房,似乎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他一边擦拭着各种杂物,一边回忆着舅父的音容笑貌。

  “舅父,我不该怀疑您,之前是我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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