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他是画中人第1/2段
她记得当年在废弃垃圾厂展览的那幅画叫《活下去》,署名只有一个字:“幽”,她曾无数次把画中人的眉眼嫁接到时靖的脸上,却没料到,他画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竟然真的就是画中人,是那个她心心念念要钻进画去拯救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宿命。
此时此景,除了宿命她真的很难想到其它词来形容。
难怪那画的主题虽然是活下去,可每一笔线条都透着种死寂和绝望,那是六七年前,时靖依旧深陷在黑暗中,困守别墅,远离人群,这幅画恐怕是他对命运最后的嘲讽或者说期待吧!
他嘲讽命运的无奈和无情,却又忍不住期待能够走出黑暗,毕竟人都是向往光明和幸福的。
这种绝望又渴求的矛盾心情,她实在太懂了。
她突然错觉,好像她跟他是同一个国度的,他的绝望她都能懂,更能感同身受。
“妈咪,你在想什么?”怔忡间,司小俊清脆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出来。
司琪回神,见时靖和司小俊正凝眸看她,眼中流露出不解和疑惑。
“没事儿,爸爸画的太好了,妈咪看呆了。”司琪从时靖的眉眼间掠过,刹时觉得心跳骤然加速,即酸胀疼痛,又无比喜悦高兴。
她轻咳了一声,欲盖弥障的看了眼挂钟,说:“十点多了,你该去洗漱了。”
司小俊听话的搁下画笔,从凳子上跳下来,仰头看着时靖,小小声的说:“爸爸,我想你陪我洗澡。”
时靖二话不说,搁下笔就起身,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爸爸。
司琪本应该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可她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她费了半天劲儿都没能挪开半点,幸好时靖并不介意她留在书房里,甚至还体贴的替她拉上了门,任由她继续盯着这幅画发呆。
眼前这幅画跟她记忆中的那幅画一模一样,甚至能严丝合缝的完全重叠,画中人孤独的坐在屋子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微微垂下来的碎发,他扶着书的手修长漂亮,可惜过于白皙,指上骨节突出,手背青筋暴突,整个人瘦骨伶仃,皮肤几乎是贴合在骨架上,形销骨立,极是渗人。
昏暗空旷的屋子就像一座监牢,冰冷、死寂、充斥着黑暗和压抑,让人独孤又寂寞的困守其中,走不出去,只能日复一日的消瘦、衰老,直至消亡。
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她茫茫然间伸出手,轻轻抚着那栩栩如生的画纸,指尖抚过画中人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巴,这张原本看不清脸的人渐渐变的清晰起来,与现实中的某个人融为一体,脸色依旧惨白,但也有种异样的俊美,双手瘦到渗人,但也有暖人的温度。
那双眼睛虽然幽深晦暗,但也会闪烁着亮光和期待。
他是活生生的人,虽然身在黑暗,却依旧还在努力的活着。
这幅画是他的写照和投影,更是他无声的呐喊和呼不出口的绝望。
她想到在老家两人同床共枕的那晚,她曾做过的那个梦,梦中的时靖拼命向她伸手,无声的向她求救,那句“救救我”如影随形似的深深刻在她的脑海,而她只能站在铁门外,眼睁睁看着他被黑雾渐渐笼罩,却无能为力。
从未有过一刻,她是如此的心疼,也从未有过一刻,她是如此的庆幸,梦境是梦境,而她身处现实,与梦中的那个人触手可及。
时靖推开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司琪站在他的画前,左手垂在一边攒成拳,而右手的指尖在轻轻抚摸着画中人,她的动作温柔细致,带着种好像担心把画碰疼似的小心翼翼,还有某种令人心醉的痴迷和爱惜,她好像透过这张纸,看见了那个苟延残喘的画中人。
也看懂了那间屋子的残酷和冰冷,看出了画中人孤寂冷漠下的绝望和挣扎。
她的心疼和怜惜弥漫在书房的每一寸空气里,然后迎面向他扑来,击碎了他十几年来拼命打磨的坚强和忍耐。
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抱着她痛哭一场,为他回不去也忘不了的十七岁,为他混沌度过的、说不出也哭不出来的十八年。
原本正盯着画出神的司琪,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只见她的背影忽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板正,她指尖摩挲着那画中人的眉眼,带着种留恋和不舍,很久后,才听她轻轻开了口,声音极低极低,好似带着种缱绻的温柔:“好几年前,我去一个废弃的垃圾厂看过一个很小众很小众的画展。”
时靖怔住,刹那间他脸上似乎闪过无数情绪,最终这些情绪都不约而同的凝结成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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