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妙手空空投诗报惊 天潢贵胄巡视粥棚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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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内侍卫是让着王爷的。”邢建义笑嘻嘻说道,“天下棒法没有一样天衣无缝的,他专向您舞得密的地方泼水,自然就泼不进去。小人欠了人家赌银二十两,爷这张龙头银票太叫人眼热了,因此放肆了!”弘历不禁大笑,说道:“原来如此!你赌输了银子红了眼?好好好!这么实诚,你主子当得帮你填还!”一边说,回头取那张银票时,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台阶上好端端压在石头下的彩物已不翼而飞,不知被谁换成了一张薛涛笺,点点渍渍的似乎还有字!弘历小心得像怕被烫伤似的取出纸条,脸上犹带着凝固的笑容,抖着手指展开了看,纸上写着一首诗:

  矜在勤政载功还,忍听旧歌鹡鸰原。妙手空空谨相告,北去途中防凋残!

  细看时是自己素常用的笺纸,墨迹潮润触指即染,显然是刚刚写的。光天化日之下,又在戒备森严的钦差王邸,当着几个武林高手,这贼竟从容入书房题诗,寂然换银票,来无迹,去无踪,不但胆大到了极处,本领也令人匪夷所思。

  邢家兄弟一愣,立即知道出了什么事,邢建业和邢建敏抢上几步一前一后护住了弘历,建忠建义呼啸一声飞身上房,两个人在房背上手搭凉棚四下眺望,但见青堂瓦舍接陌连阡,曲巷小街千回百折,时而传来小孩子叽叽嘎嘎的笑声,院内院外一片春光景象,太平世界,哪得见个贼影子?四兄弟又搜了弘历的书房,才请惊魂初定的弘历进去。见弘历呆呆地爽然若有所失,四个人都觉讪讪的。邢建业低着头赤红暴脸说道:“惊了爷的驾了,都是小的们无能,也真不防南京还有这样的飞贼!”

  “也许是这驿站里有江湖上卧底的人所为。”弘历见他们羞得无地自容,反过来替他们圆场道:“再说,你们都盯着我和建义过手,没有留神。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死了老子娘似的,这是一百两银子,爷照样还赏你们!”说着又递一张银票过去,四个人哪里敢接?正没做理会处,门阍上进来人报说:“两江总督李卫、江南布政使范时捷来拜。”弘历将银票向邢建业手中一塞,立起身来说道:“叫进来吧。”

  须臾,便见李卫穿着一件宽大的九蟒五爪袍子,外边套了件锦鸡补服慢慢摆着方步进来。他久病方愈,一直犯着痰喘,瘦得像麻秆,空荡荡地挑着衣服。身后的范时捷却敦实得石似的,吃得红光满面,走一步脸上横肉乱颤。随后还有两个侍女丫头和一个老婆子默默跟着,过了二门便沿墙垂手站住。李卫朝她们一摆手,说道:“你们先在这听使唤。”转身朝迎出来的弘历打下千儿去,说道:“奴才李卫、范时捷给主子请安!”便和范时捷一同磕下头去。

  “好好!起来!”弘历在阶上双手虚扶了一下,一边让二人进屋,一边笑问:“继善呢?我原想他也必定来的,怎么就你二位?”又看看李卫脸色,说道:“你脸色仍旧苍白,精神好多了。我请杨名时给你弄二斤上好银耳,他回信说已经回京,已请云南布政使江韵洲代办,这几天就能送到。那东西叫翠儿配上冰糖熬化了,随时进补,于身子最有益的。”“亏得主子惦记着了。”李卫赔笑道,“银耳今儿上午驿传来过,**还专门附了信说是主子的恩典。尹继善这会子来不了,清江口那里去年黄河淤沙,堵漕运,今春要补运二百石粮到直隶山东。黄河菜花汛就过来,不及早清理就误了大事。继善正召集河道衙门的人议事,还有尖山坝工程,春化土松,要调民工修筑——这些都是肥缺,要用最清廉的人,也得巡抚操心。我跟他讲,‘你要弄些个河南操娘的黄振国那样的东西去治河筑坝,今秋江苏境江西境出一处纰漏,或决溃了,老子也就顾不得几十年脸面交情,非弹劾得你七窍生烟不可。银子,如今耗限归公,有的是。你派的那些河工官儿敢黑我这点新政钱,我非请王命旗牌斩他不可!’继善这人我一百个放心,不过丑话在前,图个顺利不是:——晚间我设水酒一杯给四爷饯行,继善必定来的。”

  范时捷是个安静不住的,一边听李卫说话,一边东顾西盼,笑道:“继善也为这个忙,尹泰老相公在北京来信,大太太晋封了一品诰命,叫他写诗纪庆。他母亲又是五十大寿,他得采办寿礼。跟我说,想请四爷顺道儿带回北京,又说,既不能张扬,又不能叫母亲寒心。我说,‘你这事叫四爷难办。四爷是天上人,能背着尹老相公帮你给母亲塞体己?你这不是闹笑话!亏了你还是个大学问的探花郎!’……”他夹七夹八一顿说,弘历如堕五里雾中,李卫忙赔笑道:“继善公的母亲是小娘,自然不得与封诰命……尹泰老相公的正室妒忌得很,尹泰又是老古板,到如今继善这么大官,母亲在家还是青衣荆钗,站着侍候老爷子太太。这事继善没处说,只有自己苦罢了……”

  弘历听了不禁点头叹息。李卫转了话题问道:“爷的随从奴才们呢?爷在这边和邢家兄弟练功夫,他们都不在跟前侍候?”弘历笑道:“你李卫是天下治盗第一能吏,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因这两天就要走,我打发他们到街上买图书。皇上仍旧是内热,我已经写信给黑龙江将军,叫他捉活熊送北京取胆,我从这边带点真牛黄回去。还有我母亲,也要带点东西,其余的人都在后院打裹行李。但看来你这里还不能夜不闭户啊,大白天的,几个人眼皮子底下竟有飞贼偷我的银子!”说着便将那张字递给李卫。

  “是么?!”李卫吃了一惊,双手接过纸笺看看,有一半字不认得,便递给范时捷道:“老范,娘希匹这贼也太不给面子,总是我不知什么时候说了满话,到四爷这儿来出我的丑。你是识字人,给咱念念!”范时捷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读了诗,说道:“这贼不像有歹意,提醒四爷路上小心些。他这么显摆能耐,有意为朝廷效劳也未可知。”“格老子的!”李卫咬牙笑骂道,“这都是甘凤池一干人弄的,撒英雄帖在南京会筵,招惹得外省这些不三不四的蟊贼来捣蛋!黑嬷嬷陪端木良庸回去完婚去了,原打算请他们顺道护送四爷,如今看起来只有奴才亲自送您回去了。”又指着二门前站着的几个仆妇说道:“这是黑嬷嬷家的几个亲戚,她老了,叫家里人来侍候端木。端木他们回山东,我留下了这几个人,这几个丫头吹拉弹唱都能来一手。路上侍候四爷,到底比男人粗手大脚的好。”范时捷笑嘻嘻地看着邢家兄弟道:“怎么样,不吹嘘‘打遍山东无敌手’了?这回现眼,等着挨你家老爷子穿着一件宽大的九蟒五爪袍子,外边套了件锦鸡补服慢慢摆着方步进来。他久病方愈,一直犯着痰喘,瘦得像麻秆,空荡荡地挑着衣服。身后的范时捷却敦实得石似的,吃得红光满面,走一步脸上横肉乱颤。随后还有两个侍女丫头和一个老婆子默默跟着,过了二门便沿墙垂手站住。李卫朝她们一摆手,说道:“你们先在这听使唤。”转身朝迎出来的弘历打下千儿去,说道:“奴才李卫、范时捷给主子请安!”便和范时捷一同磕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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