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雍正帝苛察论人心 诚亲王政暇娱府邸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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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什礼也许自己没胆量,”鄂尔泰面不改色,“借李绂探听圣上意旨也未可知。”

  “现在说的是李绂,想必你与胡什礼有什么瓜葛?”

  “奴才不认识胡什礼。但李绂事连胡什礼,奴才的意思不能只听一面之辞。”鄂尔泰免冠连连叩头,口气却毫无容让:“案情不明先审后断,乃是常情,阿其那塞思黑那么大罪,尚且慎重典刑。李绂的案子何妨也放一放,再看一看?”

  雍正“砰”地一声拍案而起,脸色涨得血红,已是勃然大怒!戟手指着风雨如磐的院外大喝一声:“你这个忠臣给朕滚出去,晾晾风儿醒醒神!”

  “喳!”鄂尔泰恭谨一叩头,又看了一眼暴怒的雍正,低头趋出殿外,就在丹墀下雨地里跪了下去。

  谁也没有想到君臣好端端正在议事,雍正会突然发火。乔引娣更是惊讶:这个鄂尔泰从来不凉不热,极寻常的一个人,会突然和雍正顶口,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听院外唰唰的雨声不绝于耳,间或滚动的雷声,震得人一阵阵心悸。弘历最是伶俐心思,料是雍正因不能重处允禩心里窝火,李绂的事也不得众人拥护,因此拿了鄂尔泰出气;方苞张廷玉他们和鄂尔泰意见一致;允祥身为皇弟,久病不能参政,乍然间难以说话——正是用着自己的时候,因顿了一下,弘历赔笑道:“阿玛,您素知鄂尔泰的,昔年阿玛在藩邸,他不过是个兵部司官,就顶过阿玛,阿玛很看重他这一条的。他无论如何也是一片忠君的心。您瞧外头这雨,淋得久了要生病的。”

  雍正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缓缓说道:“叫他还进来。”他显得十分困倦,抚着剃得趣青的前额,又加了一句:“叫太监拿身干衣服给他换上。”转脸又问允祥:“老十三,你觉得李绂如何处置为好?”

  “李绂这样的人是最难处置的。”允祥几年来从没有这样劳神过,显得有点气促,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难就难在他确实不是赃官奸臣。同声同气的官员多,鱼龙混杂贤愚难辨。恰恰弹劾田文镜的头面人物又多是他的同年,这就难逃结党攻讦之嫌。人主御下,使各取其长弃其短而已。臣弟以为无论坐实他欲杀塞思黑的罪还是朕络科第同年讦告田文镜的罪,都可以作定谳。暂时搁置一下,也是一法。”

  雍正听他说得委婉,仍和众人一致,皱眉想了半晌,扑哧一笑说道:“看来有些事,虽然是人主也不得自专随意。就照这么办,但今日会议这些话,无论谁不许泄露,不然,朕必要真的‘自专’一次,诛之以正他欺君之罪!”因见鄂尔泰更衣进来,又笑道:“老西林[1]

  又回来了!好歹淋的时辰短,不妨事的吧?你总不至于有怨心的。”

  “方才奴才言语不谨,也不为无罪。”鄂尔泰换了一身干燥蓬松的宁绸袍子,乍从雨地里回来,反觉身上十分舒适,雍正几句温言抚慰,打心里都暖透了,连连叩头谢罪。“奴才其实戆倔。盼皇上查其证听其言。但只于国事有益,何得畏惧这点子雨?!李绂——”

  雍正一摆手止住了,“李绂的事已经议过了,朕听你们的意见。明天发旨叫胡什礼回京,有的事对证一下再作处置。”他仰脸看了看天,笑着对允祥道:“你刚刚好一点,本来说见见就打发你歇去的,议起来就没个完。你这会子脸色不很好,外头仍旧是急风骤雨,不必急着回清梵寺,累了就在这安乐椅上歪歪。把岳钟麒的事安排定,他们跪安回去,你等雨小一点再去,成么?”允祥看了看那安乐椅,真想舒舒展展躺一会儿,却摇头笑道:“谢皇上关爱,臣弟还挺得来。这都是皇上驾车奉天,京里积的案子,处置得不好,臣弟也是有责任的。”

  “岳钟麒这次来京是奉了朕的密诏。”雍正面容严肃如对大宾,“六部里除了户部尚书蒋锡廷,别的人都不知道。如今策零阿拉布坦的使臣根敦现在北京,弘历已经买通了他的一个随从,阿拉布坦患了炭疽病,性命只在半年之内,他之所以派人来讲和,就因为部落之间不稳,这里头还连带着西藏和喀尔喀蒙古。我天兵进讨准葛尔,还要防着西藏有变,断我归路,也要防着喀尔喀蒙古台吉坐收渔翁之利。说起这件事朕心里就生气,允在康熙六十年进驻拉萨,小胜即止,纵敌逃逸,罗布藏丹增又在年羹尧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走,其实准葛尔部实力并没有大损。说难听一点,他们拉屎不揩屁股,养虎遗患,为党争小利忘社稷大义,殊堪痛恨!”雍正每当说到这些事总有些控制不住,朱轼眼见他话匣子打开,抖落不尽地又要数落允禩年羹尧。众人正自担心,雍正瞥眼看见允祥疲倦不堪的神色,已是话归本题。“现在不讲细务,朕安排一下,根敦来京,朕暂不见他,朱师傅来和他周旋。兵事不论,只在一个‘礼’上做文章。”

  “好!”朱轼笑道,“皇上的意旨老臣明白,他不伏首称臣纳贡,老臣就和他泡上了。”弘历道:“朱师傅,您只管和他们磨,磨到策零一命归西,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雍正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伏首不伏首,这一仗非打不可,打伤他的元气,再真正和他们论道讲礼,也才真有平安可言。”

  几个大臣这才明白雍正的真正意图,不觉兴奋起来。鄂尔泰道:“圣祖爷晚年虽有小胜,打得不解气。年羹尧虽然打赢了,斩草未除根,令人想起来就难受。这一次一定灭此朝食!”“这事是宝亲王爷全局统筹,”张廷玉道,“需用什么,只用跟奴才打个招呼,军机处全力操办。”方苞笑道:“臣是个散轶大臣,可以为岳将军专办粮秣供应。”

促,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难就难在他确实不是赃官奸臣。同声同气的官员多,鱼龙混杂贤愚难辨。恰恰弹劾田文镜的头面人物又多是他的同年,这就难逃结党攻讦之嫌。人主御下,使各取其长弃其短而已。臣弟以为无论坐实他欲杀塞思黑的罪还是朕络科第同年讦告田文镜的罪,都可以作定谳。暂时搁置一下,也是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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