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当断不断畏祸失机 邪道伏诛血溅红楼第3/4段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快速报错

  二人在马上一纵一送正向东边城里来,走了约一里许地,只见一乘二人小轿闪悠闪悠迎面而来,旁边还有四名顺天府的衙役护送,走得飞快。岳钟麒正奇怪这样的缠藤轿怎么能抬到禁苑,李卫已跳下马去,笑嘻嘻拦住了,说道:“老贾出来!”正自诧异,那轿已经顿住,贾士芳已笑着躬身出来,岳钟麒知道他在雍正跟前身份,也便缓缓下马。李卫一把扯了岳钟麒,指着贾士芳笑道:“如今也是宫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儿了,又使不完的金银,还是个出家人,仍旧勒啃,坐这样的小轿!”“岳大将军安详!”贾士芳神采奕奕,向岳钟麒一稽首,说道:“——你小瞧这轿么?比马还快呢!我本来爱骑驴,庄亲王爷说没个骑驴进出紫垣的,太扎眼了,我就换了这乘轿。”

  “你这小藤轿不显眼么?”李卫仍旧嬉笑着,说道,“你这会子不要进园子了,皇上正忙着接见外臣呢!他现在身子没事,进去也是闲着。来来,随我到个好去处,我给你二位开开眼,一个是杀人不眨眼大将军,一个是砍不掉脑袋的牛鼻子道士,加上个饿不死的叫化子,好玩呐!”岳钟麒笑道:“我带一辈子兵,就我身上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人。总没见还有砍不掉脑袋的人!”李卫笑指贾士芳,说道:“这位就是了!上回在荷风亭他吹出来,张五哥不信,连砍他三刀,都像砍在弹簧上,刀蹦起老高,脖子连个红印也不起!”岳钟麒只当玩笑话,贾士芳也只笑而不语。

  于是三人弃马辍轿,干脆步行入城,在宣武门西大廊庙转了一会儿。这里却十分热闹,一街两行书画、玉器、碑帖、烟料、料器、瓷器、花木、旧书、唱本书的……应有尽有。旁边有狗市、蝈蝈市,一片声嘈叫乱叫。卖耗子药的大声吆喝:

  “一包管保六个月,坐地户儿,药不死耗子您找我!”

  卖首饰的说:“买过的您知道,戴过的您认得,露出铜色给我拿回来!”

  “金回回的膏药!五痨七伤骨断筋折只用一帖管好!”

  “买孟家百补增力丸!不损阴不伤阳,一夜管睡百姑娘!”

  岳钟麒看着周匝把式卖乞的,说相声弹弦子把式耍叉卖眼药的,乱哄哄人来人往,笑着对李卫道:“你真是个乞丐儿,专爱转悠这些地方。我来北京这多次数,从不知还有这种地方!”李卫显得如鱼得水,买了十几个雕镂蝈蝈葫芦说是“送给小主子(小阿哥)们玩”,又要了三大串冰糖葫芦,给贾士芳和岳钟麒一人一串,还有什么云片糕、桂花糖、饧人儿,每人怀里塞得满满的,笑道:“能天天到这里转转玩玩是福气!你到西边出兵放马,想起今儿准会思念我这叫化子。你别小看了这西庙会,没听人家说,‘东西两庙货真全,一日能消百万钱,多少贵人闲至此,衣香犹带御炉烟!’别以为你我身份高——你瞧,那不是五爷?!”两个人眼花缭乱,口里塞着,怀里揣着,耳朵里听着,已被这位“缠死鬼”总督弄得五神皆迷。顺他手指看去,果见新封的和亲王弘昼头戴红绒结顶六合一统青缎帽,一身月白府绸夹袍,脚下蹬着双梁起明检鞋,握着一柄汉玉坠儿湘妃竹扇一步一踱自东悠闲着过来。岳钟麒忙拉贾士芳,说道:“咱们躲躲!”李卫笑道:“不成,五爷已经瞧见咱们了!”

  “原来是你三个!”弘昼身边也有人耳语了一下,他目光一跳,加快了步子赶过来,笑道:“李卫这狗才,你们想躲我么?”李卫嬉皮笑脸道:“是东美想躲,怕不好见礼。您瞧我买这蚰子葫芦儿,有永壁小世子爷一份子呢!”弘昼笑道:“这种地方行什么礼呢?方才我还见小叔王带几个太监那边玩,见面一笑就罢。”

  李卫见弘昼说着就要走,笑道:“五爷,有什么好地方儿玩,带携我们则个。好歹今儿碰上,也是我们的缘分。我们都打园子里才来,可怜见的饿得前胸贴着脊梁骨,吃这些个充饥!”

  “别他娘装穷卖苦了!”弘昼笑道,“不是我不带你们,其实我去庆云堂,有吃的有玩的,怕的是你们嘴不严,漏出去我就得写谢罪折子。再说,士芳是出家人,到那种地方,万一破了戒,往后狗皮膏药卖不成。”贾士芳便知他去的地方邪僻,因道:“贫道如没有大定力大神会,焉能修到这一步?我无欲,欲何能诱我?我们道中也尽有男女修合采补御女成道的,不过我不从那一路出就是了。‘天地由我主持,鬼神由我支使,’上回我给主子发气疗病,主子不高兴,说,‘你都主持支使了,朕呢?’我说,‘您是人主,管人嘛!’既这么着,你们去玩,我回去读经了。”说着便要走。李卫哪里肯放他走,死乞白赖拽住了,说道:“臭牛鼻子,天天嚼你的烂经簿子!什么意思嘛?走,扰定了五爷的,他老有的是钱,咱们帮衬!什么**定力见了真的你不动心,那才是真神仙!”连说带撕拽,岳贾二人都拗不过他,便跟了弘昼向西,又向北。走了一段胡同,出到棋盘街口,一带粉墙,仿江南沈园式样的歇山顶二层酒肆矗在街北,便是有名的“庆云堂”了。

  四个人穿过热闹嘈杂的前店酒楼门面,踅过楼北一个小侧门,由后梯拾级登楼,迎门便是一座镶金嵌玉的玻璃屏风[1]

  ,又向北折,出门来,却是一座加亭空中游廊,窗上糊的都是碧绿色如云的蝉翼纱。脚下是海子,满塘的莲叶,远处的水榭、池心亭、曲曲弯弯的石栏桥透窗可见,模模糊糊的影子映着,廊中都铺满了猩红地毡,汤裱铺糊的米黄壁纸,每隔不远就悬一盏小巧玲珑的宫灯……到了这里,处处都有一种身处仙境,隔绝尘圜之感。见弘昼不由人引导,穿堂入室走得熟门熟路,李卫不禁笑道:“我的爷!再想不到庆云堂后头还有这么大景致!这和内苑比也不相上下。”“别瞎扯了,”弘昼在前头走着,笑道,“这是专门接待王爷的堂子!——那不是老鸨?”

  三个人眼迷神怅,发怔时,果见一个袅袅婷婷的中年女子,年纪不过三十,淡施粉黛轻步迎出,相貌端丽举止娴雅,迥异寻常妓院老鸨那副赶前赶后,絮絮叨叨蛇蛇蝎蝎的俗像。至四人跟前,只瞟了岳钟麒一眼,稳稳重重蹲下身去,说道:“五爷您来了!爷们吉祥!”

  “我是五爷,你是五娘,咱俩刚好配对儿。”弘昼笑道,“这是我几位朋友,都没有开过洋荤,我带他们来玩玩儿。”那五娘脸红了红,笑道:“人都在后头水榭子上排戏,这里只有小五子小六子。爷们且进去坐着,叫她们唱曲儿听,我这应叫她们过来——不知爷们要开西洋荤,东洋荤?”

  弘昼见几个人都瞠目不知所云,笑道:“你别问他们,都是土佬儿——就来东洋秘戏,下次再见识西洋的。”说着便进来。三个人傻子一般跟着弘昼进了楼,这才看清是一座环楼,原是个四环天井院,上头封了顶子,院内一色的红毡铺地,四角挂着盏粉色玻璃灯,既照楼上又照楼下,都映得一片柔润晶莹的光,不刺眼也看得清。沿四周栏杆的天井中间,幔着一层雾一样的云纱,楼下情形一览无余却又模模糊糊。天井院下四壁都挂的小红烛灯,比楼上亮把扯了岳钟麒,指着贾士芳笑道:“如今也是宫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儿了,又使不完的金银,还是个出家人,仍旧勒啃,坐这样的小轿!”“岳大将军安详!”贾士芳神采奕奕,向岳钟麒一稽首,说道:“——你小瞧这轿么?比马还快呢!我本来爱骑驴,庄亲王爷说没个骑驴进出紫垣的,太扎眼了,我就换了这乘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