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烽火起西疆再传惊 神思昏御苑扰邪祟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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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轼和孙嘉淦原已站起身子的,见议说到这事,朱轼跨前一步,说道:“老臣愿意走一趟大理,复审杨名时!”孙嘉淦道:“臣根本不信杨名时会有贪污的事。”李卫笑道:“奴才也不信。奴才是参劾过杨名时的,当时觉得有理有据,但一直心里犯嘀咕,怕冤了他,奴才也以为另派钦差复查复审是正理。”

  “你们用膳去吧。”雍正摆了摆手,“这不是说说就清楚的,朕自有主张。”

  人们都退了出去,澹宁居九楹大殿立时显得空落落的,雍正看了一眼平时贾士芳为自己疗疾前打坐的蒲团,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一阵心悸,身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命秦媚媚:“把那个扔到后院烧掉,看引娣这会子作什么,叫过来和朕说说话儿。”秦媚媚去了一刻,果见乔引娣带着两个宫女过来。乔引娣是新封的嫔,头上戴着二层顶的东珠冠,朱毪缨络上衔的十七颗珍珠闪闪摇摇晶莹生光。身上还穿了一件石青色片金绿朝褂,彩兑上绘着云芝瑞草,全身上下簇新,走一步珠动佩摇叮咚乱响。雍正笑道:“这么一打扮,把头髻梳起,任谁也看不出你是汉人了。西偏宫已经造好了,现在正在丹垩修饰。这会子天晚,我们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你的宅子,好么?朕今儿杀了那个贾士芳,心绪也有点不宁,想疏散一下。”

  “啊!贾士芳死了?”乔引娣惊愕得张大了口,半天才道:“怪不得秦媚媚方才去烧那个蒲团!”雍正笑道:“杀他,是因为他有罪。有什么惊怪的?过了中秋,朕还要勾决几百死囚。非惩恶不足以扬善,这就是孔子的章程。走吧走吧,不要想这件事了。贾士芳一个出家人来侍候朕,不晓得韬晦深藏,却借机会掌握朕——他要朕好朕就好,要朕病就病——这样的人当着不可怕么?”雍正说一句,乔引娣念一声佛,说道:“我不是怕,是想着这人生不可捉摸……大前天见他,他还有说有笑,说我和娘就要见面了,转眼儿几天,他已经伏法了……”一边说一边随雍正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殷红的晚霞像渐渐冷却的一块红铁,变得又灰又暗,几处云薄的地方,泛着死鱼肚一样苍暗的白色。一阵又一阵的西风,吹得满园竹树都在不安地摇曳发抖,影影绰绰像无数舞蹈着的黑影子。森凉的风时而扑面,带着浸骨的凉意,袭得人直打寒颤。雍正和引娣在苍色中绕着西偏殿看了,那殿还没有装饰好,工人们没用完的浆料、颜色桶杂乱无章地放在阶前。脚手架被风吹得吱吱咯咯作响,听得人很不舒服。雍正下意识地回头,见张五哥德楞泰两个老侍卫不远不近跟着,心里安宁了点。一边踏着花径走,一边问道:

  “你家还有什么人?”

  “娘、爹,还有个弟弟。”

  “你入京后,有他们消息儿么?”

  “自从打诺敏一案,我卷进去,和家里就失散了——家里人怕,也许地方官巴结诺敏欺侮人,待不住——后来我又连着遭事,只想……死罢了,也没顾上。前次内务府有人山西出差,我托他们打听,人还没回来……贾士芳虽不好,料事还是神的,但愿他说中了……阿弥陀佛!我娘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再隔几年,见面兴许都不认得了呢!”说着便拭泪。

  雍正被风吹得身上一阵阵发噤,把引娣揽在怀里,一边往回走,小声安慰道:“他要打听不出来,朕明儿写密谕给山西巡抚叫他查!你每年也有两千两银子进项,在这京里花五六百两银子能买一处上好的宅子。朝廷制度你不能随意归宁,但你娘每月照例能进来看你的……啊哟——这是什么?!”

  “什么?”引娣正听得受用入神,忽见雍正似乎绊了一下,俯身用手去摸什么,忙凑到跟前。雍正却吓得暴然后跌一步,引娣的手已是触着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只觉得是冰凉黏湿,水桶来粗长的东西,还在蠕蠕而动。她叫了一声“老天爷!”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雍正惊得两眼圆睁,此时园中暮色晦晦如瞑,微风吹来树动草摇鬼影幢幢,什么也不清爽,看着那东西蠕动着进了草丛,急过来扶起引娣,颤声问道:“你……怎么样?”引娣一返身便扑进雍正怀里,说道:“是蛇!又凉又粘的……”雍正蓦然间毛发森树,说道:“朕……朕摸着是刺,狠狠扎了一下,出血了呢!”二人惊悸间,林中突然一阵刺耳的鸱鸮怪叫“血利利……格格格格……”像煞是贾士芳平日得意时的笑声。雍正紧紧护住引娣,大声喊道:“侍卫,侍卫!”

  “奴才在!”

  张五哥和德楞泰就在林边石甬道边,已经听见这边动静有异,边跑边答应:“奴才来了……”雍正自己身软难支,还勉强架扶着引娣,竭力镇定着慌成一团的心,说道:“叫两个太监来搀着引娣主儿,你们点着火把搜这片草丛!”说话间,有两个小太监飞也似跑来,一边一个扶了引娣,和雍正出了那边小树林。那德楞泰和张五哥也不点火把,见那片草丛也不大,叉手拽脚踢混搜一气。约莫半袋烟功夫,五哥大声喊道:

  “有了!畜生,哪里跑?”

  雍正此刻站在澹宁居檐前灯下,听见这一声,又吓得心里一悸。听得两个侍卫脚步蹬蹬地跑过来,张五哥用衣服裹着一团东西,抖开撂地下瞧时,却是一只豪猪!雍正说道:“不对,这里怎么会有豪猪?再说,引娣说摸着又凉又湿,黏滑的……朕摸的是刺……”

  “主子您瞧。”五哥笑道,“您摸着这厮的刺了,引娣主儿摸了它的鼻子……这我不是怕,是想着这人生不可捉摸……大前天见他,他还有说有笑,说我和娘就要见面了,转眼儿几天,他已经伏法了……”一边说一边随雍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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