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寡人有疾 第六十八章、荣耀与秩序第1/2段
乌江裹挟黄沙、鲜血与叹息过涪陵城,终日不息不止,带走枳人的悲欢离合,也带走南蛮的喜怒哀乐。许多故事不过是江里一粒水滴,并不起眼,稍大一些的勉强能翻腾起一朵浪花,浪花花期比昙花更短,甚至来不及显现便安静下去。一粒一粒水滴交融、杂糅、迸裂,编织成汤汤乌江。
江望舒与夫错江畔赌战算的上是乌江百十年间最绚烂的浪花,至今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实在在依仗二人的名声太过于显赫。
人间惊鸿客,虽然只有一瞥,但那一瞥何尝不是惊为天人?
霸王夫错,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都胜过楚地四征四镇,缪苦身死后四海九州武圣只余下南夫错,北卫秀,称为独步天下也不为过。
两人赌战的细节只有参战将士、乌江和那一道老天亲自降下的天谴知晓,但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虽然变了味道却更有神韵,将二人放大为可以上天下地的神祇。
九州版本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结局,两人尽数陨落。浪花只有一瞬绚烂,江望舒与夫错乌江赌战绚烂了几日终于不见波澜。平静如秋水一潭,总有人丢下一粒细小不值一提的小石子,然后涟漪再起。
宋楚两国结兵围困江城江望舒以无敌之姿提剑归来先是连挫五名大将,再以一敌万冲阵,表现出卓越战力,天下还有几人可以出其右?
枳国这片饱受创伤的废土有江望舒这颗参天大树庇佑,很快重建秩序,无论是徙木立信还是恢复蜀黎行宫都展现出江望舒的远见卓识,更是打破了天下有史以来的秩序。
所谓秩序,便是贵贱分明,血亲人伦。
秩序是人为缔造,自然也应该由人来打破,只不过江望舒站了出来,并非他愿意打破秩序,而是枳国的秩序已经破碎不堪,王族连带士族不足以维持原有的秩序。
文王立国,伯岐立序,山水有一江一河五岳,人有五等。一等是姚姓王族,掌管、人口、女人、祭祀;二等是士族与外姓王,享有王族赐予的土地、人口、女人,需要对黎室朝拜进贡、开疆拓土、必要时无条件勤王;三等是国人,城邑分内外,内为城,外为郭,郭之内皆为国人,享有一、二等人赐予的土地,也有参与政事的权利;四等为鄙人,也叫野人,僻野之所皆为野人,受上三等人约束;末等为奴隶,由俘虏和罪犯组成,地位最低。
黎历三百年,天下有四百八十六国,鼎盛至极。鼎盛便意味着迎来下坡路,于是诸侯开始不满足于已有的土地、人口和女人,迫切开始了征伐之路。动荡两百年,五等秩序被打破,王族与士族依旧是统治者,享有土地、人口和女人,国人与鄙人之间的鸿沟逐渐消弭,最后如两江交汇,重新汇集成更大的水流。秩序的打破意味着国人不再拥有参与政事的权利,甚至不再享有土地,于是国人与鄙人新组合成的被统治阶级又分成各行各业,杂糅成一条斑驳大江,承载着贵族这一条条或大或小的舟船,至于奴隶依旧是末等,如同水底泥沙终年不见天日。
秩序的重构意味着地位的洗牌,国人与鄙人组合成平民,砍樵伐木,课农种桑、织布缫丝、打渔放牧、经商贾货、从军戍边、烧陶冶铁……对应的便是樵夫农夫、渔夫牧户、富商巨贾、三军将士、陶工铁匠……
无论是富商巨贾还是樵夫农夫,其地位都是被统治者,所以动荡两百年的新秩序便是三等人,——贵族、平民、奴隶。
偶尔有人默许打破秩序,土鸡瓦狗飞上枝头变凤凰依旧是少数,比如梁州江侯江望舒便是枳国从巴分立出来后第一个异性王族,但像江望舒这样彻底打破旧秩序重构秩序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平民可以晋升为贵族,条件并不苛刻,武力过人者可,能治民者亦可。
于是枳、綦这两个都在亡国边缘的国家在江望舒与武去疾的分别主导下展现出截然相反的面貌,枳国秩序重构,从三公三少四境执圭三十二城大夫到将进将军千夫长百夫长仕长伍长小卒都表现出近乎狂热的干劲,都想要成为下一个江侯。綦国则是乡勇义军各自独立不受辖制,各地只有治军将领并无治民大夫,庙堂更是只有新王季郎与代司马武去疾两人,所以武去疾走投无路之际才会用雷霆手段剥削豪族乡绅、温柔乡里杀叛军将领重掌兵权。
秩序重构并不意味彻底洗牌,王族与士族虽然都是统治者,但两者之间的需要泾渭分明,所以在江侯一手主导下构建的新秩序平民可以为士族,却不能为王族。
枳国庙堂三公已经拟定,太傅日覃伯贤为江望舒预定了太傅之位,枳国也必须要依仗江望舒安抚民心、抵御外敌,甚至巨贾还是樵夫农夫,其地位都是被统治者,所以动荡两百年的新秩序便是三等人,——贵族、平民、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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