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钱师爷畏祸走山东 贺夫人鸣冤展罪证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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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钱度转着眼珠子,手托下巴站起身来,思索片刻说道:“想一点也不连累你们,这是做不到的。有两层意思你们要牢记——”他摇着步子慢吞吞说道:“一、刘康并不想把你们直接扯进案里,他只想叫你们作证,他离店时贺道台还‘活着’。这一条你们不等用刑就予以证实。但是你们又要说明白贺道台这人平素见人话不多,总是深居简出,你们不晓得他的根底。二、贺道台‘自尽’你们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拼着吃几板子也要这么说——要知道这么大的案子肯定要惊动朝廷,将来总有掩不住的时候。如果打得受不住,你们就随他说,‘自尽兴许是真的’。大不了将来东窗事发,落个‘屈打成招’。”他笑了笑,“有这两条就保住了根本,再塞点钱给衙门里上下打点,取保候审,把店里浮财转移了,也犯不着人人都在这里受苦。有申老板顶着,等结案了赶紧卖房子,一走了之,免得将来翻案时候再受牵累。”一转脸郝二已经进来,便问,“我的行李呢?”

  郝二忙道:“都给爷准备好了,在西侧院后角门洞里,我怕惊动东边……”“好,我这就走了。”钱度沉着地说道,“就照我说的,这样你们吃亏最小。不要怕,要知道他们更怕你们呢——咱们后会有期!”说着系好鞋带径自消失在门外黑夜雨声之中。

  三个人像童生听老师讲书般听完钱度的话,急急商议,决定由郝二、小路子带上店里所有钱财连夜潜回苏禄陵乡下看风势,申老板和几个小伙计留下顶案子,里外使劲共度劫难,待到一切停当,已是鸡叫二遍了。

  德州府离济南只有三百多里地,钱度单身一人,行装简单,也亏了申家老店那匹大骡子,真的能走能熬,疾走十二个时辰,连打尖用饭,第二日凌晨便到了济南。钱度心里自有主意:自己是个刑名师爷,这会子忙着到制台衙门投奔李卫总督,就算收留了自己,眼见德州这么大的人命官司,审这官司,省里必定要派员前往。新来乍到的人难免要拿来“试用”,岂不是将一盆子热炭往自己怀里倒?天一放明,钱度便在总督衙门对门一家大客栈住了下来。

  在济南住了三天,钱度饱览青山秀水林泉寺观,什么千佛山大明湖游了个遍,还去趵突泉品了两次茶,德州府的案子已轰动了济南。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贺观察有“疯迷症”,犯了病,自己想不开上了吊绳;有的说是撞了邪祟,吊死鬼寻替身寻到了他;有的说是前世造孽今生还报,被冤魂索了命去的。自然,也有的说贺露滢的死因不明,另有原委的。茶楼酒肆一时间众说纷纭,钱度都不大理会,只听说总督李卫和巡抚岳浚已经合折上奏,按察使衙门已停止审理别的案子。臬台喀尔良亲赴德州,会同德州府谳理,待官府那边铺摆停当,钱度才带了河南巡抚的荐书径往制台衙门投刺谒见李卫。约莫一刻时辰,才听里头传出话来:“请钱先生签押房外候见。”钱度只好跟着戈什哈沿着甬道、回廊走了好一阵才来到衙西花园月洞门口。听到签押房时断时续的谈话声和咳嗽声,便知李卫正在会客,于是侧身站在花厅门口静候。那戈什哈轻手轻脚进去不知说了句什么,出来告诉钱度:“大人请先生花厅里吃茶,岳巡抚和汤藩台正在里头议事呢!”

  “您请自便。”钱度顺手将一个小红包递给戈什哈,笑道:“我就在外头恭候,不劳费心。”不料那戈什哈不言声把红包又塞了回来,小声说道:“在李制台底下做事,不敢犯规矩。”一笑而去。钱度心中不禁一动:久闻李卫苞苴不受、清廉刚直,果真名下无虚!

  正思量间,签押房传来的声音似乎大了点,像是在临别寒暄。不一时,果然见两个官员,一前一后走出了签押房。两人都在四十岁上下,一个戴二品起花珊瑚顶子,一个是蓝宝石顶子。戴蓝顶子的一边退出一边说:“大人玉体欠安,请留步……”钱度猜出这两人便是岳抚台和汤藩台。一个中年汉子没穿袍服,中等身材长方脸,两道漆黑的眉呈倒八字形,一对三角眼偶然一闪间如电光石火,灼得人不敢正视。钱度心里怦然一跳:这就是名震天下的“模范总督”,当今雍正皇帝极为宠信的李卫了!

  “运河清淤的事要抓紧,白露前一定要完工。”李卫瞥了钱度一眼,对两个大员嘻笑道,“贼娘的你们好好地干!兄弟进京,必定上天言好事!”直待二人出了月洞门,李卫转脸笑着对钱度招呼道:“是钱先生吧?呆站着做甚?进来聊聊!”

  钱度没想到他如此随和,提得老高的心放了一半,稳着步子进来,见李卫已经坐了,便扎手窝脚地劫难,待到一切停当,已是鸡叫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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