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刘统勋解疑访李卫 墨君子论盗会学政第2/3段
“大人说的我明白了。”刘统勋一躬说道,“我是觉得我太丢人了。不追根查到底,心里难咽这口气,也对不住主子。既然老督帅这么说,学生明天就用六百里加紧文书,发到各省由督抚举报。”钱度在旁笑道:“督抚们谁肯担这责任?我跟过好几个抚台了,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依着我说,叫各省督抚和有直奏权的官员,开列去年以来报到上书房的奏折的清单,说要和上书房存档册子核对。这样,谁也不敢弄虚应酬了。你一说是查伪奏折,先就把下头大人们吓掉了魂,就有证据,谁肯给你?”李卫点头道:“实在这才见透了。我当了一辈子的总督巡抚,实情就这个样儿。”
李卫说罢,默谋了一会儿,自失地一笑又道:“这件事你太痴。你觉得丢人,别人不这样看。谁都知道这里的难处。就是主子,心里也是雪亮,申斥、处分都是给人看的,敲山震虎罢了。按说这事与孙嘉淦有直接干连,你看他一点也不着急,这就是说他已深知了圣心。主子要的就是你刘统勋这份痴心傻劲,也想看看你办事的忠心。你请放心做去,终究吃不了亏。”刘统勋见李卫面上带着倦容,便起身来说道:“督帅,我没有虚来一场。这一点拨,我心里已经透亮儿了。您累了,我们先辞,改日再来拜访。”
“好。”李卫微笑着站起身来,悠晃着步子送两个人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邸报我看过,小尹那边已经接旨,孙嘉淦就要启程南下。你们要不去送他就罢了,要见着了,替我问声好。”钱度一边走一边思索,说道:“卑职只是不明白,皇上是‘敲山震虎’?谁是虎?为什么不擒虎?”刘统勋道:“那不是我们管的事。我也不想问。尽臣子本分就是了。”李卫只是微笑,却转了话题:“钱度,上次你说要成亲,是个小户人家的,怎么后来也不听言声了?”
钱度不禁脸一红,他几次托人去张家提亲,媒人说一定能办成,不料五月端午过后,张家竟举家迁走,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事说出来颇觉难堪,只好含糊答道:“我也只是想寻个人好在身边侍候。那一家后来打听是个屠户出身,街坊里名声也不好,也就罢了。待寻到好的,一定来禀告大人。”
“那好。”李卫送二人到二门口便止了步,“外头风大,我就不出去了。”看着二人出去,李卫方才回书房安息。
孙嘉淦奉旨主持南闱乡试,到得南京,恰是八月十八,刚刚过完中秋。一过黄河,便觉出河南和直隶气候迥然相异,像煞是在北京退回去了半个月。他取道开封匆匆东下,因急着赶路,也不坐船,只带了三四个师爷,由沿途驿站供应食宿、车马走骡,从安徽直趋南京。几个师爷都是他在府中多年的幕僚,平素不拘形迹。这一路天清气朗,秋风宜人,或村或泉,或上岗陵或越溪河,时而穿行于修篁茂竹之间,时而流连于枫叶霜染的林间小径,或吟咏诗词、或作笑谈,倒也不觉羁旅劳顿之苦。待到南京石头城外一家小店歇马时,天色已经晚了。依着孙嘉淦,当时就要人去通禀江南巡抚尹继善,几个幕友上前拦住了,说:“我们走了一日,在马背上颠得头晕眼花,脚都肿了。这会子去告知,尹中丞一定要来拜的。老爷好歹体恤我们一点,今儿受用一夜,好好歇息。明儿您亲自去巡抚衙门拜访,岂不礼数周全?我们比旨意规定的日期早到了五天呢,误不了事!”孙嘉淦只好答应了。
客栈的人是接待惯了京官的,起初只当是哪个部的司官,听见这话,才知道是钦差大臣,顿时乱成一锅粥,送茶的,倒水的,牵马饮骡的一阵瞎张罗。又恭请“孙大人”到上房安息。几个人刚烫完脚,晚饭已摆了上来。一丢下碗筷,滚热的毛巾便又递了上来。师爷们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一个个被侍候得浑身舒坦。他们乏透了,饭后略寒暄几句便各自回房进入梦乡了。孙嘉淦有一宗儿毛病,愈是乏累愈是难以安枕,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被窗外此起彼伏的秋虫唧唧声,勾起了离人心绪。左右是睡不着,孙嘉淦推枕而起,在床边吃了两口凉茶,忽然起了诗兴,遂沉吟咏哦道:
憎煞碧树墙外,更有秋影无赖。镇日匆匆惹人忧,填尽一江诗债。秋来秋来,都被风华愁坏……
思索着还要吟时,却听屋上有人续咏道:
离愁在抱,江草萋萋时,吟断情肠,山云瑟瑟,难忘折翼之悲,九嶷三湘同怀……
“谁?!”孙嘉淦大吃一惊,顺手掀起扣在灯上的罩子,四面张望时,却不见人。诧异间听到梁上一声微响,一个黑衣人倏然间已站在孙嘉淦面前!孙嘉淦刹那间便镇静下来,仔细打量那人时,只见他身。”李卫微笑着站起身来,悠晃着步子送两个人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邸报我看过,小尹那边已经接旨,孙嘉淦就要启程南下。你们要不去送他就罢了,要见着了,替我问声好。”钱度一边走一边思索,说道:“卑职只是不明白,皇上是‘敲山震虎’?谁是虎?为什么不擒虎?”刘统勋道:“那不是我们管的事。我也不想问。尽臣子本分就是了。”李卫只是微笑,却转了话题:“钱度,上次你说要成亲,是个小户人家的,怎么后来也不听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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