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说反话第4/4段
“哎。”白微清脆的应了。
地锅做出来的锅饼,下面沾了菜汤软软蠕蠕的,上面被大火烙出香脆的糊咯烙,是白芍家最喜欢吃的一种馍。
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因为刘氏不喜欢吃馍,而且年纪大了也咬不动,所以很少做这个锅饼。
如今分了家,吴氏就经常做给孩子们吃。
“行了。”又过了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吴氏微微掀了掀锅盖,看到菜汤已经被靠的差不多了,便停了手,让白微拿出两个碗,一个盛了锅饼,一个盛了豆角,放在简易的木箱子充当的桌子上面,等待开饭。
“芍儿,芍儿,醒醒,吃饭了。”白微过来唤白芍。
白芍吸了吸鼻子,锅饼的香气顺着食道钻进了肺里,她一个激灵,一打滚,就从床上掉了下来。
“芍儿。”吴氏吓得魂飞魄散的,把手里的锅铲塞给白云实就扑了过来,“咋样,没摔倒吧。”
“没事,娘。”白芍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咋了这是。”白微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院子里,一边给她洗手上的泥,一边关心的问她。
白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要怎么告诉白微,她刚才睡着了,做了一个小梦,梦见了自己回到了曾经那个时代,梦见了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他跟前来回走动,梦见了有人在她的耳边哭泣。
那种真实的感觉,让她一度以为白芍只是自己在昏迷中做的一个梦。
直到睁开眼看见了白微,她心中激动,没注意到自己是睡在床沿的,所以一不小心掉下了床。
激动?
白芍突然有些怔愣,她已经那么在乎自己现在的家人了吗?
脾气暴躁却会细心给自己洗手梳小辫,敢在刘氏发怒时把自己护到身后的白微姐姐,沉默寡言却会为了保护家人而勇敢棒打贼子的白云实哥哥,善良敦厚愿意被妯娌欺负也愿意被刘氏欺负却因为白芍被欺负了而敢于反抗刘氏的吴氏母亲,懦弱愚孝不敢反抗刘氏不舍的离开故土却愿意为了家里人而咬牙去租房的白川柏父亲。
虽然有性格霸道自私不讲理的刘氏,虽然有坏的流油总是算计自己一家的白四叔,还有眼睛总是盯着钱的白二伯,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或自私或贪婪的人。
但对白芍来说,只要自己一家人团结有爱,那么其他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比起当初只会搜刮她的顾父顾母,以及将她从二十六层高的大楼上推下去的顾哥。能拥有这样敦厚善良的母亲,和善可亲的父亲,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已经是极大地幸运。
白芍不愿成为顾挽卿,她喜欢现在这个身份,她喜欢白老三一家人,她想要继续当白芍。
不要,不要让她回去。
手上穿来细布柔软的触感,白芍一低头,就瞧见了白微在给她擦拭手。
她的神情是那样温柔,那样仔细,让白芍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吃饭了。”吴氏盛好稀饭,站在西偏屋门口,对着这里大喊了一声。
白芍和白微同时抬起头,清脆的应了一声,“哎!”
晚上吃完饭,白老三一家本来就想歇下去的,因为白天实在是太累了,上午做生意下午插秧,整天都处在忙碌疲惫之中,还要跟白家人斗智斗勇,是个人都会累。
可是,就在白川柏刚刚把西偏屋的门给拴上后,就有人敲了门。
“三哥,三嫂,你们在吗?”是许氏的声音。
白川柏和吴氏对视了一眼,若是个奸猾的人,此刻累得半死,可能就假装睡着了,不予以回复。
事实上白芍也的确是想让白川柏和吴氏这样做的。
可两口子思附了一下,还是起身把门打开了。
“啥事儿啊。”白川柏拉开了西偏屋的门,小声的问道。
“三哥,是娘找你有事儿。”许氏腼腆的笑了笑,细声细气的道。
“这么晚了……”白川柏叹了口气,“让他们娘几个睡觉,我过去吧。”
说完,就掩上了西偏屋的门,跟着许氏一起去了堂屋。
西偏屋里,白芍姐弟妹几个面面相觑了一眼,由白微率先道,“娘,我觉得不放心,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你们今天也累坏了,还是别去了,你们爹能应付来的。”吴氏心疼儿女,想让她们早点歇息。
白芍也放心不下白川柏,谁多知道刘氏一喊白川柏过去,就没有好事儿,便想从床上爬起来。
白微心疼妹妹,就把她给按了下去,“娘,云实,芍儿,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就过去。”
说完,快速的跳下床,蹬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吴氏长叹了口气,“可不要出什么事,马上就要搬走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堂屋那边传来争吵声的时候,白芍有些无奈的睁开双眼——她就知道……
堂屋里,白川柏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望着自己的亲娘刘氏。
在他旁边,是气的脸都红了的白微。
“奶,我们才不会租二伯,他是什么德行奶不知道啊,让他给我们家干活,那块地怕是一粒米都收不上来吧。二伯我们已经在外面拒绝你了,现在你又上屋里来挑拨,你是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看我们家累得还不够轻?还没有累死?”白微气呼呼的瞪着白川连,小嘴一动一动的,话就噼里啪啦的蹦了出来。
“你个小崽子瞎嚷嚷什么呢。”刘氏恶狠狠的瞪了白微一眼,“租谁不是租,便宜别人为啥不便宜自己人,都姓一个白,你们就想着拿钱给别人,不能给自己家里人,你们这是什么居心。”
“奶我还想问你是什么居心呢,明知道二伯干活偷懒还不好,让他给我们家干活,嗤,奶,就是二伯给我们家倒贴钱,我们也不会让他干活的。”白微被刘氏这不讲理的话给气笑了。
“你你你,你个小崽子!”刘氏也气的不轻,要不是一旁的白川穹拉着,她就要站起来把那根手指戳到白微脸上了。
“老三啊,你说句话啊,你就看着你闺女嘴巴巴的跟我顶是不是?”刘氏骂了白微两句,就把目光对准了白川柏,“从把你喊过来,你就杵在这里跟个棒子似的,感情你的家都被一个小崽子给当了是不是?你还有没有一家之主的气魄,让你说话呢,你就说你愿不愿意租你二哥给你干活。”
“娘,我这……这……”白川柏很是为难。
他的确动了租人干活的想法,可他从没想过要租白川连干活啊。
先不说白川连狮子大开口要的太多,就如白微所说,白川连这个人干活太孬了,总是做的不成个样子,真让他去给白老三家插秧,估计那一片产量都得减半。
“老三,那可是你亲兄弟,去给你干活,你给他点辛苦费,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本来就不该我提出来的,你自己就该先提出来,现在我先提出来了,你苦着个脸啥意思?你觉得我们贪你财是吧,你觉得我们坑你是吧?这要不是跟你亲,谁会放下家里的活去帮你啊老三,你可要想清楚。”刘氏振振有词的道。
一旁的白微气的脸都扭曲了,就想不管不顾的跟刘氏撒泼。
忽然,身后的帘子被掀开,身材小小的白芍慢条斯理的钻了进来,拢了拢衣襟道,“奶,真是谢谢您了,如此为我们家着想,要不这样,我们把钱给奶,奶帮我们租人吧,愿意租谁就租谁,愿意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剩下的,就全都留给奶了。”
“真的?”刘氏一听这话,立马就激动了。
最开始在白老三一家做生意的时候,刘氏只当她们小打小闹,赚的那几文钱她也不放在眼里,只想着哪天找个由头让他们孝敬过来就行。
谁知道过了一阵子之后,白老三家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赚的钱也从一开始的不入眼,变成了相当可观的数量。
据白川穹的估计,白芍一家每个月可以赚六七两银子。
六七两银子,乍一看着不多,可要是一年呢,两年呢,这钱就不是小数量了。
当时刘氏就心动了,想把白老三家的财政大权掌在手里,想重新回到没分家之前的情况。
刘氏抽个空,把这个想法隐约的透露给了白川穹之后,白川穹就劝她,不要着急提出来这个,毕竟已经分家了,提出来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得找个方法,让白老三一家主动愿意把财政大权让出来,这样才显得母慈子孝,白老爷子也不会过于反对。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刘氏只喜欢钱,却不喜欢麻烦,这就是为什么她自己不去做生意,却让儿子和哥哥去做生意的原因。
即使是后来的去索要铁板豆腐的方子,还有凉皮方子,那都是白川穹撺掇的。
后来没有抢方子成功,失落的只有白川穹,刘氏是不以为意的。
对她来说,只要钱给她就行了。
本来,在刘氏的计划里,她想要跟白川柏要钱的计划,还在缓慢进行,还不到把钱全部拿过来的时候。
可现在,白芍一句话,几乎正中了刘氏的内心,让她不能自控的激动了起来。
“真的。”白芍肯定的点了点头,在刘氏已经激动如火的心上,又浇了一把油。
火苗一下子窜了上去,熊熊烈烈的,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焚了刘氏的理智。
“那,那就给我,赶紧的,以后,你们要钱就上我这里来支,把钱给我……”刘氏期待的望着白芍,只等着下一刻一匣子银子交到自己手里。
整个堂屋里,所有的人都望着白芍。
有生气的,有不敢置信的,有嫉妒的,也有惊疑不定的。
白芍笑着拽了拽因为睡觉而有些褶皱的衣角,慢声道,“支钱是肯定不能的了,人都没了上哪儿支钱去。奶还是留着那些钱跟爷养老吧,以后我们一家人没办法在奶跟前尽孝,就指望那钱在奶跟前尽一份心了呐。”
“人都没了,上哪儿去了?”听得入神的白川连忍不住问道。
“上哪儿去了,如你们所期望,死了呗。”白芍突然笑容一收,冷冷的道。
一直侧着耳朵倾听这边说话的白老爷子手里的茶碗猛地一摔,扭头就是训斥白芍,“五姐儿,瞎说些什么呢,啥死不死的,你才几岁,你爹娘才多大年纪,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
“爷说这话就有点意思了啊,现在奶逼着我爹给二伯钱,又想把我们全家的钱拿走,那可不是逼死我们?没有了银子,没有办法去买吃的,我们一家就要活活饿死了啊。”白芍扭过头,即使对着白老爷子,她的语调也没有客气多少,依旧冷入骨髓。
“钱又不是白给你二伯的,是让他给你们干活。”白老爷子就长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有爷和奶在,怎么也不能饿死你们啊。”
白芍就忍不住冷笑出声,果然白老爷子也是支持白川柏租白川连的。
“爷说笑了,刚分家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都没有饭吃,奶说的清清楚楚的,分家了就不能在一起吃饭了,我们一家人饿的没办法去找大春娘借馒头吃。现在,我们依旧是被分出去的。把钱交给了奶之后,又没有饭吃,也没有钱去买菜做饭,可不是全家都等着饿死。”白芍看了一眼刘氏,语气尖锐地道。
白老爷子有些头痛的按了按眉心。
这件事情,说起来,当初也是他不坚定,怕刘氏闹腾,就想着等吃完饭了,自己偷偷给老三家送点吃的去。
后来看到他们烤了馒头吃,白老爷子怕被刘氏发现了生事儿,就把想要送吃的心给搁了。
没成想,现在倒成了一个话柄,且还是不能反驳的话柄。
因为当初,刘氏的确是借分家的由头,不肯给老三一家吃饭,而自己,也的确没有成功的送过去饭食。
而今,刘氏却想要掌控分家儿子的银钱,在别人看来,那可不是想要逼死三儿子一家。
但刘氏却不这么想,她认为自己已经说了,可以让老三一家支取银钱,算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了,如今他们却还要拿当初的事儿过来说,顿时将刘氏气的火冒三丈,“谁让你们死了,谁逼你们死了,我是看你们不会用钱,想替你们管一管,再说了,提出让我拿着钱的也是你,现在说我逼死你们的也是你,全凭着你一张嘴巴巴的,不是都成我的了是不?”
“够了。”一旁的白老爷子打断了她,“好了别说了,五姐儿说的是气话你还听不出来?管钱管钱,老三一家都分出去了,你当娘的再管着他们的钱,也名不正言不顺的,就别想了。”
“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我应了她有错吗?”刘氏不依不饶。
“那你想拿了钱,然后逼死孩子们吗?”白老爷子很是无奈的道,“拿了钱,要在逼死孩子们的前提下,你要拿吗?”
刘氏一下子就闭上了嘴。
她是喜欢钱,但是这五条人命呢,她担不起。
白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咱们现在不说这个什么钱不钱的事儿,五姐儿,我知道你聪明,故意拿人命堵你奶的嘴呢。我跟你保证,你奶不会管你们家银钱的,现在这件事儿就告一段落,咱们说的,是你二伯帮你家干活的事儿。”
告一段落?怎么告一段落?
白芍就是因为刘氏逼着白川柏租白川连干活这一事儿,才把故意说的反话,把管钱不管钱这事儿拉扯出来,为的就是想让刘氏暴露出心底最深处的嘴脸。
可现在倒好,在白老爷子嘴里,就成了三言两语告一段落的事情,然后再去掰扯租不租人干活的事情。
白芍觉得身上有些凉,便拢了拢衣襟,淡淡的道,“爷是想让二伯帮我家干活?其实也是可以的,我们家会管二伯吃饭的,当然白芷姐和白英姐过来吃也是可以的。”
既然白老爷子不想提,那她也装个傻,绝口不提租人付钱的事儿,只故意曲解白老爷子的意思,将要租白川连的行为,说成了白川连兄弟之间主动来给帮忙。,更优质的用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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