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十七皇姑关说遭拒 母子相疑隐情难言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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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风?西北风!”十七皇姑拍膝笑道,“我已经进来给老佛爷请过几次安了,总想见皇上一面。老是错过时辰儿!今儿倒凑巧,正赶上四格格跟老佛爷做事儿,伤心的了不得,就留下解劝几句——说归一,皇弟如今是皇上,一句话地动山摇,姐姐的事儿你管是不管?”康熙皇帝身后留下三十五个公主,大抵都短命而夭,十七皇姑是雍正唯一的姐姐了。虽然她是密妃王氏所生,和十五阿哥允禑是同胞姊妹,但自幼就和雍正一处收养在孝懿仁皇后宫里共处五年,一处捉苍蝇喂蚂蚁捕萤火虫儿,斗蟋蟀养蝈蝈,输了刮鼻子拧耳朵……有这段童趣,雍正从不当她一般皇姑,她也没怎样当雍正是皇帝。

  当下听了这个心直口快爽朗可亲的皇姑的话,雍正不禁呵呵一笑,说道:“十七姐,你还没说什么事,怎么就知道不管?十七姐的事朕不管谁管?”说罢,便坐了绣龙黄袱面的磁墩上含笑看看这位孤孀皇姊,一手轻轻捶着太后的腿。

  “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十七皇姑又笑又叹,“你知道,十七额驸那个老死鬼是死在西路的。康熙五十七年他和我的大儿子讷苏里二儿子讷苏和被围在阿尔泰山,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六万人哪!叫阿拉布坦围了四个月,一个活着回来的也没有!……因没见着他爷们尸骨,我到底不放心,叫我的包衣奴才带了两万两银子,买通了阿拉布坦一个牙将,才得到战场上去寻尸……可怜他爷们,老爷子是胸上三刀,哥哥是拦腰斩成两截,弟弟是……自己抹了脖子……”说着,她已是哽咽不能成声。满殿太监宫女见她说得凄惨伤情,也都低头唏嘘,雍正也听得神色黯然,良久,长叹一声道:“这事当年在上书房议过,虽然他们战死不屈,到底背着个丧师辱国的名儿。恤典是薄了些儿……姐姐你别难过,明儿叫礼部再议一下,准有好信儿给你。”十七皇姑拭泪叹道:“人死如灯灭,恤典不恤典的,姐姐并不放心上,只是一桩,我膝下只剩这么一条根讷苏云,在岳钟麒下头当游击。听说又要调西大营打仗了。皇上……”说着嗓音又带出了呜咽。

  雍正双眉压得低低的,木着脸半晌才道:“十七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朝廷有制度,奉命前敌之军将,无论什么缘故,不得擅调后方。他只是个游击,我下旨调离,乱了军心怎么办?”“圣祖爷说过,讷苏家这个香烟后代得保住。”十七皇姑似笑不笑地看了看雍正,说道,“就算你不可怜我这老寡妇,圣祖爷的遗旨总该算数儿吧?”雍正皱眉沉吟半晌,说道:“十七姐,这事容朕想个万全之策。人,是不能调的,讷苏云也要他平安回来,您如今别难为我,成么?”

  人在前线,又保他平安,谁都知道这是句不靠实的空话,一时间,几个人都沉默了。但十七皇姑究竟是个直率爽气的人,低着头想了一阵,已经释然,因笑道:“君无戏言,你老姐姐等着你的万全之策。我丑话说到前头,云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假惺惺又是‘恤典’又是致祭——赏你姐姐一碗毒酒,算你够兄弟情分!如今不说这事了。且说四格格的事。”雍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四女儿洁明,转脸问道:“你是什么事情,这么愁眉苦脸的?”

  爱新觉罗·洁明怯生生看了父亲一眼,目光中满是幽怨,嚅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言语,太后抬了一下头,喉头哽了一下,说道:“他十七姑,你给皇上讲,她是个女孩儿家,我心里堵得慌,说话不便利……”十七皇姑忙答应一声“是”,又指着洁明道:“去年皇上给他指了那个武探花哈庆生,竟不是个东西——听我女婿说,姓哈的这王八蛋先在福建当守备,就养了三四个童子小厮,啐!他原来是个兔子!我听见吓一跳,细打听,他爹,他弟弟——竟他娘一窝兔子!四格格平日多精干伶俐的个人儿,你看看愁成什么模样儿了?咱们天家尊贵,堂堂金枝玉叶,怎么好嫁到梁武帝的兔儿园中?”她只顾说得痛快,口没遮拦,洁明羞得满脸通红,早用手帕子捂着嘴抽抽噎噎放了声儿。

  雍正听了没言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只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显得出他内心极为愤怒,哈庆生是满洲镶黄旗佐领哈什礼的儿子,开得五石弓,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不到下头行为如此卑污!但如今哈庆生就在西大营年羹尧麾下带兵,选额驸又是年羹尧的保山,刚刚掀起诺敏的案子,安抚年羹尧还来不及,再罢掉这门亲事,这个专阃在外的大将军会怎样想?思量半晌,雍正转脸问母亲道:“太后,这事情干碍着年羹尧的面子,他在外头做大将军,得给他留脸。不过这是家事,还该由母亲做主的。”

  “你说这话不像个皇帝!”捂着脸哭泣的四公主突然仰起带泪的脸,大胆地盯着雍正道:“皇上是我的父亲,女子三从四德,头一条就是‘在家从父’——这种事做不了主,还要问太后,阿玛已经说了要给姓年的脸,所以旁边的十七皇姑也是一笑,正要趁着话缝儿说自己的事,却见雍正转脸笑道:“十七姐,慢客了,什么风吹得你进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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