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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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星云这次来重庆是出公差,这当然是上级长官的照顾。两天以前,罗伯特上校就偷偷向她透露:“密斯沈,鳄鱼所在的中队马上要调往白市驿机场,你去找一下你们的主管,看看有没有需要去重庆办的事,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星云对罗伯特上校千恩万谢,这位上校平时不苟言笑,接人待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很难接近。其实他是个非常善良的长官,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下级很多温暖和帮助。

  沈星云工作上的主管比尔医生也表示支持:“密斯沈,我这里有一些学术方面的资料,需要专人送到重庆联合医院,你去一下吧,资料送到以后不必马上回来,你可以休息几天,我会安排人暂时接替你的工作。”

  沈星云被感动得几乎流泪,这个集体中充满了友爱和温情,长官们、同事们即使在帮助你、关爱你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地给你的自尊心留出足够的空间,对这种关爱,沈星云感到无以回报。

  蔡继恒明天才能到重庆,沈星云特地提前了一天,她想和哥哥沈光亚单独谈一谈,他是沈星云唯一的亲人,按照中国传统,长兄如父。她交男友的事不可能瞒着哥哥,而且还要取得哥哥的同意和支持,毕竟这里还有蔡继刚这一层关系。

  沈光亚比沈星云大七岁,今年28岁,他们兄妹都是在教会办的孤儿院里长大的。当年他们的父母在一年内先后病故时,沈光亚刚满九岁,妹妹沈星云才两岁,由于父母生前就是虔诚的基督徒,兄妹俩便顺理成章地被教会所领养。

  沈光亚在1931年他17岁时报考了中央军校,虽然那时陆军军官学校已从广州黄埔岛迁至南京,正式改称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但从习惯上,仍然被称作黄埔九期生。沈光亚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陆军第88师任少尉排长。陆军第88师是抗战前中国军队仅有的三个德械师之一,其装备和战斗力强于一般中央军部队。在1937年底的南京保卫战中,88师坚守雨花台与中华门附近城垣,沈光亚当时已升任连长,他在防守雨花台阵地时左臂中弹,被及时送往后方医院。后来他听说,第88师几乎全军覆没,从下关码头渡江突围的仅有四五百人。

  沈光亚伤愈后落了残疾,他的左臂虽然保住了,但只能略微弯曲,而无法用力,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在作战部队服役。在老师长孙元良的关照下,沈光亚被调到军委会当了个坐机关的参谋。

  1942年,蔡继刚被调到军委会任少将督战官,按照他的级别,应该配一名副官跟随其左右,于是军委会办公厅推荐了沈光亚。

  蔡继刚第一次见到沈光亚时,一眼就发现他左臂有残疾,去前线督战是个苦差事,怎么能带个残疾人呢?于是蔡继刚便打算让办公厅换人。但沈光亚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对蔡继刚说:“长官,你需要的不是带兵打仗的军官,而是一个合格的副官,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正是你需要的人。”

  蔡继刚上下打量着他,奇怪地问:“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

  沈光亚不卑不亢地回答:“因为我忠诚,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在哪里负的伤?”

  “南京保卫战,雨花台阵地。”

  “哦,是孙元良的88师?”

  “是88师,长官。我伤愈后是孙长官安排我进的军委会,但我不喜欢坐机关,做梦都想去前线,请长官考虑我的要求。”

  这句话打动了蔡继刚,谁不知道坐机关舒服还没有危险?可沈光亚自愿放弃舒适的工作,主动要求去前线,冲这一点就赢得了蔡继刚的好感和信任,他改了主意,留下了沈光亚。

  沈星云找到军委会机关时,徐永昌和蔡继刚正在办公室里谈话,沈光亚照例在外边的会议室里一边等候,一边和徐永昌的副官闲扯。

  一个中尉走进会议室,在沈光亚耳边小声说:“沈副官,会客室有人等你。”

  “谁会找我呢?”沈光亚嘀咕着来到会客室。“哥!”只见沈星云兴奋地向他扑过来,她用双臂环住哥哥的脖子,整个身子吊在哥哥身上。

  沈光亚也很高兴,他拍拍沈星云的后背,慈爱地说:“行了,行了,吊一会儿就行了,我脖子快受不了啦,快下来!”

  “哥,我到重庆出差,下飞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所以就来了。你说,你想不想我?”沈星云一见到哥哥就变成了孩子,话也多了起来。

  “我也刚从前线回来,下飞机还不到两个小时呢。小云,在前线的日子,我常常想起你,这没办法,我就你一个亲人嘛。”

  沈星云四下看看,见会客室里没有别人,便小声说:“哥,有件事要向你汇报,我……我交男朋友了。”

  沈光亚不动声色地说:“哦,这是好事啊,这位小伙子是哪里人?”

  “哥,你认识他,他是蔡长官的弟弟,叫蔡继恒。”

  “什么,蔡继恒?”沈光亚大为惊讶,蔡继恒每次到重庆都要来看望哥哥,沈光亚自然少不了要打交道,因此和蔡继恒也很熟。

  “小云,你说的是中美混合团那个飞行员蔡继恒吗?他不是在衡阳机场吗?你怎么会和他认识?”

  “就是他,前些日子他暂时调到羊街机场,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哥,你不会不同意吧?”沈星云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

  沈光亚摇摇头:“不,怎么会不同意呢?我相信你的眼力。我只是觉得突然,这件事恐怕蔡长官还不知道吧?在前线时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要是知道,会和我提起的。”

  “继恒和他哥哥也是很久没见了,再说,他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重要,继恒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犯不着和别人说。”

  沈光亚皱起了眉头:“他是这么说的吗?小云,实话说,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在我印象里,这小伙子和他哥哥很不一样,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有些玩世不恭。你想一想,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会在乎你吗?”

  “哥,我们俩好了,这说明他现在很在乎我,这就够了。”

  沈光亚瞪起了眼:“什么话?现在在乎你,那将来呢?恋爱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儿戏。”

  沈星云低下头,小声说:“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现在正在打仗,他说不定哪天就……所以,他想不了那么远。哥,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沈光亚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飞行员这一行的危险,可一旦涉及自己妹妹,就难免有些私心,他希望自己的妹夫最好不是军人,比较理想的工作是后方**部门的职员,这样,妹妹的一生才有保障。

  沈星云不想使哥哥生气,她鼓足勇气说:“哥,其实爱情没有这么复杂,只要有爱就够了,你不能指望一个人对你说,20年以后我还爱你。这种话恐怕信不得,因为谁也没法把握20年以后的事,包括我自己,我真的不知道,20年后我是否还爱他,这20年中会发生多少事?现在的承诺未必是真诚的。哥,要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要求别人做呢?”

  沈光亚苦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当然了,你自己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做主。这个蔡继恒,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想应该错不了,因为我那位蔡长官是我非常佩服的人。”

  沈星云眉开眼笑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他吗?因为你妹妹眼皮浅,没见过更好的男人,蔡继恒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所以我不想放过他。”

  沈光亚站起来说:“这件事我还是要向蔡长官汇报一下,他还不知道呢。”

  “小蔡,此次豫中会战,你从头到尾都经历了,而且还亲自参加了战斗。所以,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咱们随便聊一聊,我现在最需要的是真实的、来自第一线的报告。”徐永昌坐在办公桌前,直视着蔡继刚说。

  蔡继刚直言不讳道:“长官,我认为前线的情况非常糟糕,这次豫中会战可以说是兵败如山倒。我想,一战区长官指挥不当,他应该承担全部责任!”

  “嗯,这些情况我知道,委座不是已经把蒋鼎文撤职了吗?这些就不用说了。小蔡,我只是很奇怪,战争打了快七年了,我们的部队比起民国二十六年战争初期,应该说条件要改善多了,可是,为什么战斗力越来越弱?有的部队和敌人刚一接火就垮了,完全放弃了抵抗。还有的部队甚至出现士兵打死长官,一哄而散的情况。你认为,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现象?”

  “长官,这个问题很复杂,无法一下子说清楚,原因无非是几个方面:首先,黄河防线上几十万部队,与敌对峙三年而无战事,安逸则懈怠,官兵全无斗志,一些长官骄奢淫逸,腐败至极,克扣军饷,盘剥士兵,官兵关系紧张到这种程度,一旦开战,必然会出现士兵调转枪口之事;另外,各部队军纪废弛,在驻地与民争粮,乱派捐税,无偿征用地方劳动力、车辆和牲畜,这样势必造成民怨鼎沸,军民关系紧张,民众仇恨国军甚于日军的局面。长官,军队一旦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不是蒋鼎文指挥,换上任何人指挥,结果都一样。”蔡继刚悲愤难平。

  徐永昌沉吟道:“军队的腐败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委座对此也是深恶痛绝,为此没少杀人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想起当年朱元璋整治贪官,手段之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官员一旦被指控贪污,无需审判即剥皮揎草[1]

  ,悬皮于亭中,以示警戒。朱元璋才不管什么法不责众,对贪官是有一个杀一个,决不姑息,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可贪官们照样如长江之浪,前仆后继。小蔡,我们是满身伤痕从五千年历史中走过来的民族,回首历史,我们没有退路;展望未来,则前路茫茫,风雨如磐啊!国家的命运、民族的未来究竟在何方?谁都知道,战争终归要结束,可战后我们又该如何治理这个国家?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看蒋公心里也未必清楚,中国的事,真的很难办啊。”

  蔡继刚索性一吐为快:“长官,的确很难办,可是我们总要做点什么,有些事情并不是不可逆转的,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运作去改善。譬如国家和民众的关系,就很能说明问题,**要求民众爱国,却只是要求民众单方面付出,很少会考虑民众的诉求。关键在于,你要民众去流血牺牲保卫国家,就必须给民众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永昌打断他的话:“好,那么现在假定你有权代表国家讲话,你会给民众什么样的理由?”

  蔡继刚苦笑道:“尽管这种假定不可能成立,但我仍然愿意模拟一下,我会告诉民众:如果你保卫了这个国家,那么国家将给你如下承诺,你会在这块土地上安居乐业,愉快地生活。你将不受欺凌,免除饥寒,享受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那就是自由、平等、尊严和公正……”

  徐永昌大笑:“小蔡,你还真是个理想主义者,这种乌托邦我当然也很喜欢,可惜啊,离现实太远,至少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咱们举个例子吧,拿征兵这件事来说,如果我们给民众以选择,完全凭自愿当兵,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蔡继刚想了想,承认道:“恐怕自愿当兵的人不会太多。”

  “是啊,指望民众自愿是不可能的,可国家确实需要兵员,否则就会亡国,那怎么办?看来也只好强迫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必须去!就是抓也要把你抓去,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多的人口,想让每一个人都自觉自愿,心情舒畅,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说,独裁也罢,集权也罢,这是中国现阶段历史的必然产物,即使是蒋委员长也无法超越历史。”

  蔡继刚叹了口气:“长官说得有道理,但这只是站在**的角度看问题,其实你说中国的事难办,难在哪里?我看难就难在**和民众都站在各自的角度考虑问题,哪一方也不肯妥协,结果**和民众完全对立,真成了两股道上跑的车,永远合不到一起。于是中国的一切悲剧都由此产生,这是个死结啊。”

  徐永昌突然改变了话题:“小蔡,现在是我和你私下谈话,有些sp; 沈光亚不动声色地说:“哦,这是好事啊,这位小伙子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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