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1/4段
满堂和铁柱刚到驻衡阳的190师就惹出了麻烦。
6月初,满堂和铁柱乘坐第一战区的汽车走西坪、老河口、宜昌、石门一线,辗转来到衡阳。
由于蔡继刚的推荐,也因为好奇,第190师师长容有略还亲自接见了这兄弟俩。满堂和铁柱这辈子除了蔡继刚还没见过什么大官,一听说师长要见,都吓得够呛。
铁柱说:“哥,咱不见中不中?”
满堂想了想说:“不中,人家师长是大官,咱不见还不得罪了师长?得罪了大官以后咱还咋混?”
兄弟俩由副官带着去师部见了容有略,容有略简单地问了问他们都参加过什么战斗,受过什么样的训练。铁柱吓得说不出话来,满堂的腿肚子也在哆嗦,但不说又过不了关,只好壮着胆子回答师长的问题。可他一紧张,怎么也想不起来都在哪儿参加过战斗。
“柱子,咱打第一仗是在哪儿?”
铁柱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谁知道是个啥……啥毬地方……”
满堂急了:“你个狗日的啥记性?咋就记不得啦?咱麻子排长就死在那儿啦,给俺使劲想,想不出来他娘的俺揍死你!”
“你揍……揍俺,也……也不中,揍死俺也……也想不起来。”
容有略本来也是随便问问,见满堂犯难就转移了话题:“那你们还记得自己原先的部队番号吗?或者长官的名字?”
满堂嗫嚅着:“不知道,俺们那队伍……好像没番号。”
容有略的副官奇怪地问:“怎么会没有番号呢?凡是军队都必须有番号,你们再仔细想一想。”
这回铁柱的话来得倒是快,他抢着回答:“俺知道,叫……叫国军!”
容有略哭笑不得,心说这两个士兵咋笨得出奇,半天说不出句整话来,以前的事也是一问三不知,真不知蔡继刚是怎么搞的,走眼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还号称是老兵,战斗骨干?狗屁吧!
容有略一怒之下把这两个傻得找不着北的家伙轰走了,他认为和这两个士兵谈话至少会折寿10年。本来容有略听了蔡继刚的介绍,准备让这哥俩在新兵营当个班长,带带新兵,现在他改变了主意,这两块料只能当大头兵,能不能当好兵还单说呢,只盼着实弹射击时,这俩傻东西不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门就万幸了。
满堂和铁柱被带到新兵营,一个值班中尉打量了他们一眼问:“嗯,你们是自愿入伍的还是被抓来的?”
满堂自豪地挺了挺胸:“嘁,想抓俺的壮丁?门儿也没有,俺兄弟俩是蔡长官派来的,自愿当兵。”
值班中尉不耐烦地说:“闭嘴!你俩就是蒋委员长派来的,也得按规矩来,违反了军纪,一样军棍侍候,明白吗?”
“明白,明白,俺记住啦!”
“你们俩去8班报到,往前走,走到头向右拐,第一间房就是8班。”
满堂忙不迭地道谢:“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值班中尉没好气地说:“狗屁!什么大哥?军队里不许叫这个,以后叫长官,明白吗?”
“是!长官。”
满堂认为,今天是个倒霉的日子,走到哪儿都挨训,真他娘的撞见鬼了。满堂和铁柱按中尉的指点找到8班,这回兄弟俩学乖了,还没进门就大喊:“报告!”
“娘的,你要吓死老子?喊这么大声干啥?进来!”屋子里传来熟悉的河南口音。
满堂喜上眉梢:“柱子,听见没有,8班有咱老乡,这下可好啦,咱河南老乡一抱团儿,谁敢欺负咱?咦……等会儿,他娘的,这人的声音咋这么熟呀?”
这时兄弟俩已经走进房门,那个操河南口音的人正好转过身子,面对着满堂和铁柱,兄弟俩一看不要紧,顿时气血上涌,恨不能扑过去掐死他……
还真是碰见老熟人了,这个8班班长正是杀死佟家母猪“黑妮儿”的仇人麻老五,冤家路窄。
麻老五也没有防备,他哪里能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满堂兄弟?麻老五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在麻老五的意识中,“黑妮儿”事件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头猪嘛,满堂兄弟要是老记着这件事,没完没了,那就不太懂事了。
这时麻老五的脸上出现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他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哎哟,这不是满堂、铁柱兄弟吗?真他娘的巧啦,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老乡。满堂啊,咱可是好久没见了,俺大伯大娘还好吧?俺翠花妹妹嫁人了没有?来来来,这边坐。小李子,快去倒点水来!”
一个年龄很小的新兵答应着出去了。
满堂被麻老五一连串的亲热话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本是口拙之人,哪是巧舌如簧的麻老五的对手?满堂差一点就沿着麻老五设计好的思路走下去,幸亏铁柱还没有懵,他抻了抻满堂的衣角,提醒道:“哥,他偷了咱家的猪,咋办?”
满堂这才反应过来:“啊……对啦!是麻老五干的,娘的,麻老五你狗日的……弄死了俺的猪,你说咋办吧?”
麻老五一脸无辜,他语重心长地说:“满堂啊,兄弟我得说你几句,你还别不爱听,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你家猪,咋就这么小心眼儿呢?如今鬼子打进中国,咱都快当亡国奴了,蒋委员长招呼咱抗日,咱就得先想打鬼子的事,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咱自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对不对?再说了,你咋老想着一头猪啊?一头猪算个毬?谁吃不是吃?你想想,咱两家啥关系?你爷爷和俺奶奶是堂兄妹,再往上捯几辈,咱都是一个祖宗呀,就这关系,还过不着一头猪么?我就是开口管你爹要,你爹也不好不给吧?满堂啊,你咋像个娘们儿似的,成天算计鸡毛蒜皮的事……”
真邪了,才几个月没见,麻老五咋变得一嘴的新词儿?又是国家又是委员长的,不就当了个芝麻粒大的班长吗?唬谁呀?这鳖孙绕来绕去,就是想把你绕晕。还真难为他了,明明是偷了人家的猪,反倒让他绕成别人对不起他了。
满堂不会再被麻老五绕进去了,他一把揪住麻老五的衣领:“麻老五,你个偷猪贼,少来这套,今天俺让你给黑妮儿偿命!”满堂一拳向麻老五脸上打去……
麻老五早有防备,他滑得像条泥鳅,一低头闪过满堂的重拳,闪电般抬起膝盖猛磕在满堂的胯下,满堂顿时觉得睾丸像是被高速行驶的重型坦克撞了一下,疼得他双手捂住裆弯下腰去。
麻老五一招儿得手,士气大振,他决定好好教训一下满堂,这小子一来就敢和班长叫板,往后还不成精了?麻老五解下腰间的皮带,照着满堂的脑袋正要抡过去,没想到他自己的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
麻老五顿觉天旋地转,眼前晃出无数金光灿烂的小星星,他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时满堂才看见,铁柱正举着条板凳呆呆地看着躺倒的麻老五。这愣头青可真是没轻没重,出手就照后脑勺招呼,完全不考虑会出人命。
屋子里的几个新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在他们眼里,班长可是个了不得的官儿,其地位好像只比蒋委员长低这么一点点,没想到今天蹦出个愣种,像铁匠打铁似的,照着班长脑袋抡圆了就是一下,这老哥怕是有来头,要不咋这么大胆?
一个新兵窜出门到连部报信去了。满堂把手放在麻老五鼻子前试了试,发现这小子不但有气,而且还很粗,他顿时放了心,于是又照着麻老五的肚子踹了两脚。
铁柱这才想起害怕,他丢下板凳哆嗦着问:“哥,这狗日的死啦?”
满堂安慰道:“莫事,这狗日的死不了,喘气跟他娘的拉风箱似的,离死还远着嘞。柱子,今天你小子还挺有种,没给你哥丢脸!”
满堂和铁柱因为目无长官,殴打班长,被分别打了20军棍,关了一周的禁闭。别小看这20军棍,打起来还真难扛,满堂脱裤子的时候还很有点英雄气概,他大义凛然地向执法官提出建议,俺兄弟铁柱的20军棍由俺顶了。
执法官只当他说话是放屁,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判决。
第一棍子下去,满堂就觉得不对劲,他感到屁股上像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咬了咬牙,没吭声。接下来屁股上又挨了五六下,满堂的意志终于崩溃了,他声嘶力竭地哀号起来,倒把执法者吓了一跳。
无论满堂如何哭爹叫娘,反正20军棍一棍没少,行刑结束后,满堂是被抬回来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铁柱挨了20军棍,居然一声没吭,这让行刑者大为诧异。铁柱被抬走的时候,他充满仇恨地盯着行刑者一字一句地说:“俺记着你,等哪天发了枪,俺一枪干了你个狗日的!”
这下把行刑者吓得够呛,心说别看这小兔崽子不起眼,还真是个硬茬子,让他恨上可是件麻烦事。
麻老五终于为自己的偷窃行为付出了代价,铁柱这一板凳给他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他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既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的脑袋正要抡过去,没想到他自己的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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