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4段
衡阳机场位于衡阳市东郊,湘江东岸的八尺岭下。这个机场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是中国东南空军基地之间的联络站,一旦失守,日军就会以此为前进机场,大大提高飞机的作战半径,使多年惨淡经营的东南部诸多空军基地处于日军飞机的威胁之下。
横山勇当然懂得衡阳机场的重要性,他的第一个攻击点就选在了这里。日军第68师团在兵分三路纵队向衡阳方向突击时,就已作好了夺取衡阳机场的准备,其中第57旅团下属独立步兵64大队在行进途中编成松山支队,成为独立作战的支队。横山勇给松山支队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占领衡阳机场。
6月24日傍晚,松山支队向位于湘江东岸的五马归槽阵地发起攻击。守卫这一线的国军主力是第190师570团,团长贺光耀上校久经沙场,也熟悉日军战术,因此指挥若定。当日军的炮兵开始射击时,570团官兵立刻进入防炮掩体,部队几乎没有伤亡。日军炮火一停,部队立刻进入射击掩体,几十挺轻重机枪将阵地前的开阔地打得是飞沙走石。第一轮射击过后,松山支队遗尸百余具,第一攻击波全部被歼。
570团阵地上一片欢呼。
张宝旺利用和营长的特殊关系,当了2连8班的班长,满堂、铁柱、李长顺、孙新仓、麻老五等人都被编入8班。
组建8班时,满堂和铁柱坚决反对麻老五进入8班,这兄弟俩对黑妮儿事件还耿耿于怀,仇恨未消。但张宝旺却看着麻老五可怜,这家伙自从被打后,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全班十来个弟兄谁都能支使他干活儿,像洗衣服、打洗脚水这类事都当仁不让地成了麻老五的差事。而麻老五似乎也很乐意效劳,他就像屁股上被安了个马达,整日精神抖擞地忙个不停,好像永远不知道疲倦。这样的优秀士兵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除了满堂兄弟,全班弟兄都拿麻老五当个宝,于是坚决否决了满堂兄弟的提议。
班长张宝旺认为,就算麻老五以前是个魔鬼,那么铁柱的一板凳已把他打成天使了,既然是天使,就不允许有人欺负他,这样的人要好好保护,说不定麻老五会给全班带来好运。
张宝旺决定善待麻老五,却唯独不敢派他去站岗放哨,因为这家伙与人为善的态度实在令人不放心,闹不好哪天夜里鬼子摸上来,麻老五很有可能会扔下枪去拥抱人家,把鬼子当成远方来的贵客,这样的哨兵可绝不能用。
战斗开始的时候,满堂不大在意鬼子的进攻,却死死盯着麻老五。他一直怀疑麻老五在装傻充愣,别人不了解他,满堂还不了解?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这小子那一肚子坏水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他咋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是真的假的?万一是装的,那就危险了,打起仗来麻老五有可能向仇人背后打黑枪,满堂不能不提防。
当日军散兵线推进到离前沿阵地五六十米远时,董营长的驳壳枪打响了。这是射击信号,于是全营的机、步枪噼里啪啦地打响了,满堂发现麻老五使用中正式步枪很熟练,他开枪、退壳、上膛、再开枪,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像个久经战阵的老兵,就是准头不行,消耗了二十多发子弹,硬是连鬼子的边也没沾上,全当是听响儿了。
满堂暂时放下心来,他瞄准一个日军士兵的脑袋开了一枪,50米的距离谁都是神枪手,满堂眼看着那个日军士兵脑门被子弹掀去半边,一头栽倒。
铁柱费了好大劲,才向张宝旺证明了自己当过机枪手的资历,终于当上了8班的机枪手。铁柱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见轻机枪就那么亲,反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8班那挺半旧的捷克ZB-26式轻机枪让他保养得油光锃亮,谁摸一下就和谁翻脸。
此时在阵地突出部的地堡里,铁柱的轻机枪大显威力,他短点射和扫射交替使用,机枪“哒哒”吼叫着,子弹追着敌人打,日军的散兵线被打得七零八落,坡下的开阔地上躺满了日军尸体。
张宝旺是个有丰富射击经验的老兵,他惊讶地发现,铁柱射击的弹着点散布面很小,这通常是射击老手所为,而铁柱从第一次摸枪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时间,能把机枪打到这种程度,只能说这是个天生的机枪手。张宝旺知道,在战斗中操作机枪比操作步枪难度要大,优秀的轻机枪射手在进行连续射击时,能够有效地控制枪口的跳动,弹着点的散布面越小,越能证明射手的射击技术。
日他娘的,真怪了,这孩子的射击能力仿佛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从24日傍晚到25日上午,日军松山支队对五马归槽阵地连续猛攻了三次,都被击退。
上午11点,天气越来越炎热,骄阳似火,士兵们的军装都被汗水湿透了。开阔地上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在烈日的暴晒下,颜色开始发黑,尸体渐渐膨胀,一种难闻的气味在阵地上弥漫。
湖南是典型的亚热带气候,一年四季分明,冬冷夏热。而衡阳盆地更是如此,冬天凛冽的北风沿湘江河谷长驱直入,最冷的日子里,可谓寒彻骨髓;夏天则由于南岭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东南凉爽的海风,致使漫长的夏季积温因盆地结构散发不出去,因此,衡阳的酷夏奇热无比。在这种糟糕的气候下,人类从事任何活动都不会感到舒适,更何况是处于战争状态下,攻守双方都很遭罪。
1营的伤亡不大,张宝旺的8班是零伤亡,除了麻老五,全班士兵都击毙了不少敌人。
铁柱狠狠地踹了麻老五一脚,骂道:“你个狗日的是不是成心往天上打?”
麻老五笑嘻嘻地回答:“咋会嘞,俺数着呢,俺打死了一百多个……”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狗日的欠揍!”铁柱骂骂咧咧要揍麻老五。
张宝旺连忙制止:“铁柱,你干什么?不许欺负人!”
孙新仓说:“麻老五,你为啥老打不中?俺早看出来了,你连目标都不找,装上子弹就开枪,子弹打到哪儿你根本不管,照这么打下去,你这辈子也打不着一个鬼子。”
李长顺建议:“麻老五,你别打枪了,还是省点子弹吧,扔手**你总会吧?鬼子到了坡下,你就用手**往下砸,别忘了拉弦就中。”
麻老五很听话地扔下步枪,拿起一颗手**“嗖”地扔出战壕外……
“嗨!你狗日的,怎么还是忘了拉弦?”满堂骂了起来。
谁知话音没落,猛听见外面一声惨叫,张宝旺惊得一下子蹿了起来,他大吼一声:“弟兄们抄家伙,鬼子上来啦!”
阵地前沿的观察哨是个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他被烈日晒得晕头转向,实在受不了了,就缩回到战壕背阴处,忘了自己的责任。这时一个大队的日军士兵不声不响地摸了上来。亏得麻老五来了这么一手,他扔出去的手**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一个日军少尉的脸上,虽然没爆炸,但这铁疙瘩的分量也足以让日军少尉惨叫起来。目标一暴露,准备偷袭的几百个日本兵便不再沉默,他们爆发出一片令人心悸的号叫,向战壕冲来……
铁柱第一个跳起来,一头撞进地堡,抄起机枪狠狠地扣动了扳机。机枪狂叫着吐出长长的火舌,冲在前面的十几个日军士兵立刻被扫倒,后面的敌人毫不迟疑,他们敏捷地跃过尸体继续猛冲,离阵地只有二三十米了。
张宝旺一把抓起两颗手**,用牙齿扯出***,挥臂投出去。随着两声爆炸,五六个日军士兵被炸倒……
张宝旺高喊:“全班跟我投弹,快!”
这时全班的弟兄都扔下步枪,纷纷投出了手**。随着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已经冲到战壕前的几十个日军士兵被炸得支离破碎,强烈的冲击波将血淋淋的残肢肉块抛进战壕……
一两分钟内,8班士兵投出了一百多颗手**,连麻老五都学会拉弦投弹了。这家伙虽然脑子出了问题,但出手还是很利索,他背靠着战壕的反斜面,不停地把手**跃过头顶向背后轻松甩去,投出的距离在五六米之间,这种偷懒的投弹法恰恰在这时发挥了作用,因为日军的散兵线已经接近战壕了,正好落进麻老五的弹幕里……
张宝旺大喜,他一边投弹一边大叫:“麻老五,好样的,我要给你请功!”
麻老五一听,立刻停止了投弹,猛地起身立正,向张宝旺敬礼:“谢长官栽培!”
张宝旺大惊,一个鱼跃将麻老五扑倒,嘴里骂了起来:“你他妈找死啊?”
2连连长纪长贵拎着一杆中正式步枪匆匆跑过来喊道:“8班,停止投弹!8班长,你他妈的怎么指挥的?敌人都退下去了。”
8班弟兄们这才齐齐地把脑袋探出战壕,只见战壕外到处是敌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敌人早已退下去了。
纪连长在麻老五的光头上拍了一下,满意地说:“嗯,你们8班干得不错,尤其是麻老五,这小子别看有点傻,居然还知道把手**往近里甩。我在远处看得真真的,别人投弹使劲太大,都投到敌人后面去了,要不是麻老五,至少有二十多个鬼子会跳进战壕,结果全让麻老五给消灭啦!”
张宝旺在麻老五的光头上掸了掸土说:“连长,我正夸他呢,这小子蹭地就站起来敬礼,差点让鬼子打爆了脑袋。麻老五,你小子不是傻么?怎么一听说要给你请功就不傻啦?”
铁柱在一旁敲边鼓:“装傻呗,前两天发军饷,这狗日的拿到钱就往裤裆里塞,俺一看,闹半天这小子在里面裤衩上缝了个兜,钱都藏在**那儿,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弟兄们都哄笑起来,有两个新兵嚷嚷着要扒麻老五的裤子验证一下,麻老五立刻警惕地看着大家,双手紧紧捂住裤腰带,生怕大家真扒他裤子。
弟兄们都笑得前仰后合,纪连长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纪长贵挥了挥手,大家安静下来,他总结道:“嗯,你们8班打得不错,本连长特此提出表扬!弟兄们,咱第10军有个战斗条令叫‘三不打’,什么叫‘三不打’?就是对敌人看不见不打,不瞄准不打,打不死不打。我希望弟兄们能记住这个条令!”
张宝旺代表全班说:“明白,连长。”
这时团长贺光耀来到前沿巡视,他老远就喊:“2连长,这一段是哪个班防守?”
纪连长敬礼道:“报告团长,是2连8班,请指示!”
贺团长走过来,看着8班的弟兄们,好像在寻找什么:“刚才我在望远镜里看见,你们好像有个好射手,枪法不赖,是谁呀?给我站到前边来!”
纪连长莫名其妙地看着张宝旺:“8班长,你们班谁是好射手,我怎么不知道?”
张宝旺这才想起来:“噢,团长,你看见的可能是孙新仓,新仓,快过来!团长要见你!”
孙新仓怯生生站起来,向贺团长敬礼:“团长,你是说俺吗?”
贺团长上下打量着孙新仓:“好像是你,你枪打得怎么这么准?”
张宝旺说:“团长,孙新仓家是猎户,他从小就会使火枪。”
“哦,我说呢,会使火枪就会使步枪,我看得很清楚,这个不会感到舒适,更何况是处于战争状态下,攻守双方都很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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