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4段
7月6日,罗斯福致信蒋介石:“我决定给史迪威晋升为上将军衔并希望你赶紧考虑把史迪威从缅甸召到中国,使他在你的直接指挥下统帅所有的中国军队和美国部队,让他全面负责,有权协调和指挥作战行动,阻止日军的进攻浪潮。我认为中国的情况非常严重,如果不立即采取果断而适当的措施,我们的共同事业就会遭到严重挫折……”
蒋介石接到信后气愤异常,难道罗斯福总统不知道国军精锐已经被史迪威调去云南、缅甸加入了远征军,导致中国战场军力枯竭的事实吗?罗斯福总统没有从常识角度注意到,自1840年以来中国的综合国力和美国根本无法相比,况且国民**和日本全面开战已打了七年,维持抗战的承受力在经济方面已到了枯竭的极限。罗斯福总统,你在要求自己的盟友做一些超越他能力极限的事情,这是极为过分的。
蒋介石当然也有蒋介石的办法,他是个有骨气的人,自然不会被盟国的威胁所吓住。既然你们不讲道理,只是催促着让我交出指挥权,那么对不起,中国军队的指挥权只能由中国人来掌握。来自盟国的任何要求他只当是放屁,蒋介石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罗斯福的要求。
方先觉的第10军在衡阳的顽强抵抗,在关键时刻为蒋介石和重庆**争得了一点面子。盟友们突然发现,遥远的中国战场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况且对于蒋介石的固执,罗斯福总统一时也无可奈何,指挥权交接的事即暂时搁置了。
衡阳保卫战对处于内外交困的蒋委员长来说,成了他日夜为之祈祷的精神支柱,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他心里非常清楚,此役具有政治和外交上的重大意义,中国军队在此刻极需证明自己的战斗力,只要衡阳还在战斗,蒋委员长就拥有了和罗斯福讨价还价的有力筹码。
衡阳第10军的战绩这几天成了重庆各新闻媒体的头条新闻。此时正值纪念“七七”抗战七周年的日子,这个难得的胜利消息给了重庆的党国要人和广大后方民众以极大的鼓舞。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梁寒操兴高采烈地宣称:“这个胜利给了日本人一个教训,日本人不敢再进攻了。”
军政部长何应钦分析了整个国际形势后,欣慰地表示:“从全盘战略上看,吾人实不忧敌人打通我平汉、粤汉两线之蠢动!”
蒋介石倒是保持着异乎寻常的清醒,他告诫党国要人们:“我们与日本人战斗了七年,难道还不懂得日本人?日本人还会打下去,衡阳的防卫一定要坚持到底,外围部队一定要跟上!日本人的进攻不会停止,不信,可以看事态的发展。不管怎么样,诸位都要注意,你们是党国的栋梁,在国家的危急时刻必须要服从——我要说的就是:半年内应作最艰苦奋斗之准备!”
蒋介石预感到最险恶最艰难的时刻正在迫近,除了中国战场态势之外,还有中美关系、国共关系、政治经济形势的恶化。他明白,他和他的国民**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与考验。
有人在轻轻叩门,蒋介石大声说:“进来!”
负责战时情报工作的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王梵生走进办公室。王梵生长得面白体胖,眼睛高度近视,总戴着一副厚厚镜片的黑框眼镜,他身穿蓝布长衫,走路步履迟缓,典型的书生模样。
王梵生早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是个极有才干的人。蒋介石对此人的评价是:王梵生是个干才,他无论干什么,不干则已,一干便一鸣惊人。他早年进入过军队,没费什么劲就当上了师参谋长,后来又进入外交界及政界,官至驻日大使馆参赞,以及交通部次长等职。他是个情报分析专家,他主持的国际问题研究所是战时对日情报分析的权威机构,每星期要向最高决策人蒋介石报告敌情两次。
王梵生从不寒暄,他认为见面寒暄是一种恶习,除了耽误时间没有任何好处,哪怕是见了委员长,他也是有事说事,没事转身就走,没用的废话一句不说。
王梵生向蒋介石点点头,从皮包里拿出有关日本国内的最新情报,只说了一句话:“委座,日本政局不稳,内部失和,国内各方面情况恶化,我分析,东条内阁有可能在10日内倒台。”
王梵生把文件放在蒋介石的办公桌上转身要走。
“等等……梵生啊,如果东条内阁倒台,会对战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们国际问题研究所是怎么看的?”蒋介石问。
王梵生谨慎地说:“委座,多数人认为,没有了东条的支持,日军的一号作战计划有可能夭折。”
“嗯,这是其他人的看法,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正相反,如果东条内阁倒台了,马上会有一个新内阁,日军的一号作战计划有可能被修改,至于修改的结果……我认为军事进攻方面不会减弱,而是要大大加强。原因很简单,因为除了这件事之外,日本新内阁将无事可做。所以,他们会把一号作战计划做到底。”
蒋介石拍拍王梵生的肩膀,赞许地说:“梵生啊,你分析得对,我同意你的看法,日本人不会停止进攻。对于我们来说,军事形势会继续恶化,我们要有所准备。”
蒋介石虽然对军事形势的发展有着清醒的认识,但对下一步作战如何应对,却没有作出切实有力的安排。在战略运作层面上,蒋介石总是缺乏纵横捭阖的操作能力。
而日军对衡阳的进攻仅仅停顿了一周。横山勇并没有闲着,他一方面在休整部队,补充兵员;另一方面是在等待弹药补充和调集攻城的重火器。更重要的是,横山勇在绞尽脑汁地考虑新的打法。
国军第10军利用这段难得的休战机会,拼命地抢修被炸毁的工事,又在一线阵地后面,修筑了许多秘密的机枪工事。但是弹药的消耗却无法自己解决,阵地上的国军士兵们每天都望眼欲穿地仰望天空,盼望中美空军的空中补给。
7月8日,对于困守孤城的第10军官兵们来说,就像是苦难中的节日一样。
这天清晨,西边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几架中美空军的B-25轰炸机飞临衡阳上空,日军的防空炮火拼命开火拦截,空中顿时布满了无数乳白色的爆炸烟团。B-25轰炸机在拦截炮火中从容不迫地向国军阵地空投下物资,若干个巨大的降落伞在空中张开,缓缓下落。
衡阳城里、湘江边上、西部防线和南部防线的阵地上,国军官兵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士兵们笑着、跳着、追逐着下落的木箱。
蔡继刚站在中央银行残破的楼顶上,望着空中掠过的轰炸机编队,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知道陈纳德将军是个重承诺的人,只要他答应的事,无论多么困难,他是一定要办到的。蔡继刚知道,刚才空投的这批物资,一定是陈纳德将军从“驼峰”航线运来的有限物资中挤出来的。
这批空投的军用物资主要是手**和****,还有少量的机枪子弹。其实对于第10军来说,空投的这一点弹药实在是杯水车薪,还不够一个营级单位一天的弹药消耗量。
最后的一个降落伞飘过了湘江,落在东岸被敌人占领的衡阳机场上,地面上立刻响起一片恶毒的咒骂声。
7月11日,沉寂了八天的衡阳,又响起日军第二次大规模攻城的炮声。第68师团和第116师团在兵员和弹药得到充分的补充后,向衡阳守军阵地发起又一轮冲锋。
横山勇为这次进攻,特地从长沙调来150毫米**炮和100毫米加农炮,加强了炮兵。攻城前的炮击显得极为恐怖,日军不同口径的火炮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饱和轰击,几十架轰炸机和战斗机对城外西、南防线的守军阵地进行着反复轰炸扫射,将国军外围阵地上的据点、工事、战壕、地堡几乎摧毁殆尽。
衡阳市区的街道、仓库、店铺、民房被炸得狼藉一片,燃起冲天大火。米店、杂货店、布庄等易燃的地点被付之一炬。
第10军军部的军官们各司其职,都忙得不可开交。相比之下,蔡继刚倒成了闲人,他自告奋勇率领作为预备队的预10师第28团和衡阳民众组成的灭火队冲进火区……
衡阳城的主街道只有两条,一条东西向的中正路,自西岸湘江边到汽车西站,全长500多米;另一条南北向的中山南北路,南起回雁峰,北到青草桥头。这两条街道十字交叉,其他的街巷都与之或平行或垂直相连。经过这场毁灭式的大轰炸,衡阳的街道已经面目全非了。
蔡继刚率灭火队跨过残垣断壁、大小弹坑和残缺的尸体,用水桶和人力压水车拼命扑火。衡阳近日来暴雨不断,城内大小弹坑都蓄满了雨水,街上遇难者的碎尸血水被冲到坑里,坑里的水呈淡红的血色。蔡继刚下令首先扑灭米店的大火,他心里很清楚:军粮是支撑守军斗志的最后底线,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粮食。
米店的大火被扑灭了,抢救出来的米袋有一半都被烧成焦糊状。蔡继刚对28团团长曾京上校说,即使这样的粮食也不能丢弃,将来弹尽粮绝时,这会成为救命的东西。
幸亏第10军的弹药库在开战前被转移到市内大型建筑的地下室,或深埋于地下,这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
日军的炮火延伸后,其步兵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大规模进攻。这次进攻日军竟然没有主攻方向,从西线的汽车西站到辖神渡、草桥、石鼓嘴,再到湘江防线的泰梓码头、湘江大桥一线,东线的江西会馆、枫树山、机修厂、张家山、虎形巢各阵地前,日军全线出击,他们的步兵犹如汹涌的波浪,漫山遍野地向守军阵地冲来。
满堂所在的1营3连在炮火轰击时伤亡不大,炮击之初,营长即命令3连撤至二线的散兵掩体内,避免了大部分伤亡。满堂这时已经练出准确的听力:当第一轮炮火的着弹点稍为稀疏,满堂即根据弹道的呼啸声,断定炮火即将延伸,这是日军步兵冲锋的前奏,这时全班跳出掩体,顺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交通壕直扑前沿阵地,延伸的炮火顷刻间将他们刚刚藏身的掩体炸平。等到日军步兵冲到阵地前沿时,国军士兵们早已就位,立刻扔出了密集的手**,刚刚接近阵地的日军士兵们重蹈覆辙,又一次陷入“弹幕”中,再次被炸得血肉横飞。
此时的守军已经练就得非常精明了,他们会利用日军冲锋的间隙,抓紧时间在战线后面重新修整被炸塌的单兵掩体,以果东条内阁倒台,会对战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们国际问题研究所是怎么看的?”蒋介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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