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1/4段
蔡继刚在第10军军部好不容易叫通了军令部长徐永昌的电话,他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地说:“徐部长,我是督战官蔡继刚,现在在衡阳第10军指挥部与您通话。”
徐永昌这才想起军委会在衡阳还有个督战官,他每天脑子里要过很多事情,哪还记得住这些小事?不过谢天谢地,他还记得蔡继刚,他有些惊讶地说:“哦,是小蔡,你在衡阳?我还以为你在九战区长官部呢,有什么事吗?”
蔡继刚急切地说:“徐长官,按规定,卑职不该越级与您通话,但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卑职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徐长官,目前衡阳危急!守军已伤亡过半,弹药也急需补充,目前我军士兵只能靠手**和敌人苦拼,就算是手**,库存也不多了。徐长官,我再说一遍,目前衡阳危在旦夕!”
徐永昌温和地说:“小蔡啊,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我知道第10军现在很困难,军委会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衡阳的战况,请告诉我,第10军有什么最迫切的要求?”
蔡继刚擦了一把汗说:“请徐部长大力督促薛长官命令九战区各部队迅速向衡阳增援。另外,也请督促中美联合空军指挥部,加大对衡阳的空中补给。这两点都刻不容缓!”
徐永昌也很焦急:“小蔡,我实话和你说,目前九战区的部队已经很难集中起来,薛岳手边只剩有限的残兵,大部分部队都退到湘赣边界一带,各自陷入苦战,自顾不暇,薛岳也很着急,这些部队在运动中作战,远离基地,得不到兵力与装备的补充,根本无力增援衡阳。不过薛岳已经电令他们对日军后方发动侧击,对日军补给线造成威胁。”
蔡继刚一听如雷轰顶,他不知道情况如此严重,衡阳守军每日盼援军如大旱望之云霓,谁知各路援军不但无法前来救援,反而被赶得更远了,而且也陷入苦战自身难保,薛岳一向自负的“天炉战法”算是彻底完蛋了。
“天炉战法”在前两次长沙会战中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让宣传部门开足马力这么一吹,却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因为连薛岳自己都相信“天炉战法”是个百战不殆的经典战法,有了这个经典战法,他就可以靠吃老本以不变应万变,永远保持“常胜将军”的称号。事实上这次长衡会战,国军一败涂地,糟就糟在这个倒霉的“天炉战法”上,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不可收拾。
薛长官,你是个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难道不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
蔡继刚心里叫苦不迭,他无奈地问:“徐部长,当务之急是守住衡阳,如果让九战区主力都去侧击敌人的补给线,其攻击位置又远离衡阳,那对衡阳守军又能有多大帮助?请徐部长指示,如果增援部队来不了,衡阳守军该如何做?我们总不能放弃衡阳自行撤退吧?”
徐永昌口气严厉起来:“衡阳绝对不能放弃,你转告方先觉,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第10军必须死守,否则军法无情!当然,此事现在只能由委座亲自介入了,昨天我已将战况上报,委座也很着急,他已亲自电令62军、79军与99军急赴衡阳,参与解围,第10军无论如何要再坚持一下!”
这时蔡继刚身边的方先觉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夺过话筒大声说:“徐部长,我是方先觉,请转告委座,我的要求不高,增援部队只要有一个团突进衡阳,就一个团!我方先觉就能拿脑袋担保,一个敌人也别想冲进衡阳……”
徐永昌显得有些不耐烦:“方军长,我已经说了,现在是委座在亲自指挥对衡阳的增援,外围的情况你不要管,你的任务是死守衡阳,你要绝对保证这一点,至于其余的事,委座自有安排。好吧,我很忙,就这样吧。”
徐永昌挂了电话。
蔡继刚和方先觉互相注视着对方谁也没说话。他们都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第10军除了死守,没有别的办法,但死守的结局是什么?两人谁也不愿意说出口。
方先觉注视着蔡继刚说:“云鹤兄,你这个督战官已经没事可做,我派人送你走,没有必要把你也搭进来。”
蔡继刚凛然道:“子珊兄,我为什么要走?我也是衡阳守军的一员,到了最后时刻,我还有一支***和一支手枪,当个士兵总能胜任吧?第10军全体官兵打光了,我蔡继刚填进去,我战死,你再填进去……”
方先觉微微一笑:“这没问题,可是……我们都战死了,衡阳怎么办?”
蔡继刚耸了耸肩:“那只有天知道了。”
衡阳的第10军困守孤城已经二十多天了,蒋介石也很着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督促第九战区各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增援衡阳,徐永昌说得没错,现在也只有让蒋委员长亲自指挥了,换个人恐怕谁也调不动这些部队。
本来在衡阳保卫战打响之前,担任衡阳外围作战的有三个军:在湘桂铁路方面有第62军黄涛部,这个军归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李玉堂中将指挥;在衡阳至宝庆公路方面有第100军李天霞部、第74军施中诚部,这两军归第24集团军总司令王耀武指挥。按照作战计划,衡阳战斗打响后,这三个军应随时准备驰援衡阳。
作战计划制订得倒是不错,可是一旦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即便是蒋委员长亲自指挥也无济于事。
这时离衡阳最近的第62军并不是第九战区的部队,它原属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节制,担任第七战区的总预备队,一直驻守在粤北山区翁源、英德、青塘一带整训待命。自1943年9月起,这个军受命准备接受美式装备,于是大批的军官被派出受训,直到1944年5月却仍没有等到美式装备运到,这时长衡会战开始了,前线告急,蒋介石电令余汉谋调第62军迅速开赴衡阳三塘附近集结待命。
第62军军长黄涛近来也颇感头疼,他不知道该听谁指挥了。因为第62军此时仍是第七战区的部队,军委会并没有下令第62军正式进入第九战区的战斗序列,所以从隶属关系上,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对第62军仍然具有指挥权。
现在的问题是,第62军被临时派到第九战区,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当然有权指挥第62军。薛岳毫无疑问成了黄涛军长的第二个上司。除了两位战区司令长官,黄涛军长还有一位顶头上司,那就是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李玉堂中将,因为第62军也被临时划归第27集团军节制,李玉堂也理所当然具有指挥权。这样一来,黄涛军长已经有了三位上司,而这三位长官的命令他哪个也不敢不听。就这样还不算完,还有位长官的话更不能不听,那就是一贯喜欢越级指挥的蒋委员长。蒋委员长除了直接把电话打到第62军军部发号施令外,还有重庆军委会侍从室主任林蔚也以蒋委员长的命令来直接指挥。这样算起来,黄涛上面一共有五个上司,哪个也惹不起,这样的多头指挥,该如何打仗?
一开始,李玉堂的命令很明确,第62军担负衡阳外围的作战任务,并且在衡阳守军难以支撑时迅速驰援衡阳。因此第62军迅速开赴衡阳市郊三塘集结待命。结果刚到三塘屁股还没坐热,黄涛就接到薛岳的来电,要调第62军的151师去湘江东岸,归第九战区长官部直接指挥。
黄涛心里明白,薛岳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薛岳的胞弟薛叔达在151师任第452团团长,薛岳是担心兄弟的安全,不愿意把薛叔达送进衡阳这个血肉磨坊里。黄涛心说,这薛长官私心可是够大的,为了你一个兄弟的安全,就做了这么大的局,一下子弄走我一个师,等打起仗来,蒋委员长可不管你是否少了一个师,还照样拿你当一个军用,到那时我该找谁去说理?黄涛百般无奈,只好搬出蒋委员长这尊大神,回复薛岳说,第62军是奉了委座命令赴衡阳参战,任务重大。如果要分兵调用,须经军委会同意才行。薛岳见黄涛搬出蒋委员长这尊神,自然无计可施,只好作罢,这样黄涛的第62军才免于被分割的危机。
6月30日,黄涛在祁阳洪桥镇的前进指挥所里接到蒋介石的来电:
“据空军侦察,陷长沙之敌约两三万人,分两路沿湘江西岸南下,你军应立即以一个团守备洪桥,主力集结于祁阳,拒止沿湘桂路西进之敌……”
第62军刚按电令部署完毕,黄涛又接到军委会侍从室主任林蔚的电话:“黄军长,委座命令你军赶紧在祁阳构筑工事,坚守该城!”
“是!立即部署,坚守祁阳!”黄涛回答。
参谋长张琛少将忧心忡忡地说:“军座,我们到底该听谁的指挥啊?第27集团军李副总座要我们担任衡阳外围作战;第九战区薛长官又要我们分兵湘江两岸;委座又来电要坚守祁阳,怎么办?”
“当然是以委座的指挥为准。”黄涛命令以157师副师长侯梅为祁阳守备司令,率领该师第469团固守祁阳,其余部队在城郊选择有利地形构筑据点工事。
到了7月3日,黄涛连连接到衡阳守军被日军围攻,情势危急,请求增援的电报。黄涛感到两头为难,他手头的兵力已经很难集中起来了。由于多头指挥,第62军的三个师兵分云浮、祁阳、洪桥三处,正在执行蒋委员长的命令阻敌西进。多头指挥带来的恶果开始显现,一方面是执行蒋委员长阻敌西进的任务,一方面是李玉堂增援衡阳的命令,好像哪个命令都怠慢不得。
黄涛只好折中一下,派出部分部队向洪桥当面之敌进行夜袭,又以小股部队穿插到白鹤铺敌后设伏,偷袭从衡阳到白鹤铺路段的敌军骡马运输队和骑兵巡逻队。
几天时间就这么耽误过去,而日军可没有闲着,此时的白鹤铺有日军一个大队一千余人,正在加紧布防,他们搬木料、挖战壕、筑工事、埋**、架设铁丝网,已经利用这几天时间建立起坚固的防御阵地,切断了东援衡阳的道路。
第62军的这种解围行动无异于隔靴搔痒,对危在旦夕的衡阳守军毫无帮助。
日军在衡阳的战事严重受阻,除了方先觉的第10军顽强抵抗外,为衡阳守军出力最大、帮助最大的,还是指挥中美空军的陈纳德将军。
尽管史迪威把支援湖南战役的作战飞机数量缩小到仅有90架,而且在油、弹供应上尽可能地削减,同时湖南的天气又豪雨不断,大大影响了作战飞机的出击,但陈纳德仍然想尽一切办法部署出动战机,全力攻击日军从武汉、长沙到衡阳的补给线和阵地,千方百计争取更多的手**、****、机枪子弹甚至香烟和饼干,空投给衡阳的守军。
中美联合空军的飞行员们平均每天起飞四次,中间的休息时间只够吃饭、加油和听取攻击目标的命令。为了躲避日军高射炮火的攻击,战机沿着湘江的航道低飞攻击日军阵地,甚至低到连螺旋桨都溅起了水花。这样的冒死出击也带来了惨重的代价,以美军第23战斗机大队为例,这个大队的四名中队长及半数飞行员所驾驶的战机均被击落,飞行员大部分阵亡。
从5月27日长沙开战到7月上旬,中美联合空军在五个多星期不眠不休的作战中,击落日机120架,摧毁地面机场的日机90架,造成日军补给线多次中断。
从夜空中俯瞰,自长沙到武汉的公路上,日军运输车辆被炸得烈焰冲天,有些日军补给兵站在空袭中燃烧长达一个星期以上。夜间时,中美空军的飞机甚至可以就着火光,无需导航而直飞汉口,轰炸日军的兵站、船舶和仓库。
据战后日军统计,在湖南会战中,日军的十分之一兵力是在中美作战飞机的攻击下损失的。
陈纳德的空中战略思想是:实施猛烈的空中打击,用较少的财力和生命代价在短时间内重创敌军。这比起动用大批地面部队和装备来,是最合算的打法。
衡阳机场的丢失使陈纳德痛心疾首,但他除了破口大骂却毫无办法,他不知道谁该为此事负责。当然,陈纳德更不能去指责蒋委员长,蒋介石夫妇与陈纳德的私交一向甚好,彼此并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还应该是知心朋友。陈纳德明白,朋友之间需要宽容,蒋介石也有自己的难处,况且衡阳机场已经失守,再埋怨又有什么用呢msp;“当然是以委座的指挥为准。”黄涛命令以157师副师长侯梅为祁阳守备司令,率领该师第469团固守祁阳,其余部队在城郊选择有利地形构筑据点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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