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师生·同行(代序)第1/2段
艾苓
2013年,娘的第一本书《乱时候,穷时候》出版。娘突然问:“张老师,你出几本书了?”
“三本。”
她很不屑:“写了那么多年,才出三本书哇?俺一年一本书,那不很快撵上你?”
2015年,娘第三本书面世,她问:“这回俺撵上你了吧?”
我说:“何止撵上,你已经超过我了。”
原本只想哄娘玩,一不小心玩大了。
2013年11月,《新京报》记者电话采访,我正要上课,给了记者住宅电话。几天后看到报纸电子版,标题吓我一跳:姜淑梅:只要活着,一年要出一本书。
我问娘:“这是你说的?”
“是俺说的,咋啦?”
“一年一本书,专业作家不一定做到。”
“书太厚没人看,一年写十万字,那还不轻巧的?”
自己的故事写得差不多,娘跟我说:“有点吹大了——”不等我大笑,她已经胸有成竹,“没事,我到外面上货去。”
她见面熟,跟谁都能找到话说,一分钟进入热聊,写作以后这变成采访能力,在小区、路边和火车上上到不少好货。只要听说哪有爱讲故事的人,她两眼放光立马前往,至今如此。
娘经常跟我讲百时屯,那是她的出生地,鲁西南大地上特别典型的古老村庄:一个村庄有三大姓,分片居住,每个家族有自己的家族长,行使管理权,乱穷时代村庄里上演了诸多悲喜剧。我让她一个人一个人地写,一件事一件事地讲。
记忆里的故事写得差不多了,我特意陪娘回山东巨野,专程上货,收获颇丰,有了第二本书《苦菜花,甘蔗芽》。
此后我们每年都回老家上货,有时一年数次。假期我们也去绥化附近乡村,住在亲戚家里上货。
这两年娘上的货内容比较集中,一部分是民间传奇传说,一部分是家族史。“传说传说,越传越多”,写民间故事她偶尔演绎,残缺不全的她补充完整。写家族史就不同了,我经常替她打印出来一份纸质稿,供讲故事的人核对。每个跌宕起伏的家族史,都可能是家笔下的一部长篇,到了她笔下就三两千字,不好的货她不要,只讲这个家族最精彩的故事。民间故事集《长脖子女人》出版后,获华文好书特别奖,第四本书《俺男人》即将付印。
我们也有冲突。
我跟娘说过:“1970年以后的事你就不要写了。”
“为啥?”
“现在的事你写不过我,也写不过别人,你就讲老故事。”
有一回她写了一起凶杀案,这事发生在1980年,受害人是我家前院的邻居,失踪数日后尸体浮出水面。案件很快告破,原来他偶然看见盗窃团伙分赃,因此招来杀身之祸。杀他的凶手是盗窃团伙成员,也是他的亲弟弟。娘和受害人一起干过临时工,知道案子的来龙去脉,讲述生动。
我看完手稿放到一边,明确告诉她:“这个我不给你录。”
“为啥?”
“过去没有电视、网络和手机,这类事大家很少听说,茶余饭后会谈论很长时间。现在这类事整天都在报道,比这更离奇的案子有的是。”
娘半信半疑,收回她写的宝贝。
过些天,《北京青年报》记者陈徒手到家采访,他是作家,也是口述史研究专家。采访间隙,娘说起这事:“我感觉写得挺好,俺闺女不给录。”
徒手老师看过手稿跟娘说:“这篇写得确实挺好,我看不用录,您老人家还是留起来吧。”
某次,看娘的手稿里有个词“也许”,我问:“你知道‘也许’什么意思吗?”
“知道,可能、大概呗。”
“那我给你换上‘大概’,以后不要用这个词了,我上小学四五年级才知道有这么一个词。”
娘不服气:“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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