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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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啥,我真想一捶捣瞎你的狗眼!”

  刘喜财先是恨曹药师见死不救,拾粮都那个样儿了,他咋能袖手旁观?至少,他应该灌泡尿,尿能解掉一般的毒性,就算是剧毒,尿也能缓解一下症状,这点常识,姓曹的不可能不知道。再者,他给拾粮穴位上擦的那些个东西,姓曹的也有,哪个药师褡裢里不备些常货?就算不救别人,也得防自己啊。这畜牲!后来他骂。

  接着,他就听吴嫂和狗狗喧他走后的事,喧姓曹的咋个欺负拾粮,咋个不服气拾粮,还差点要打拾粮。刘喜财心里,对姓曹的看法就更重了。本来他走前,再三跟拾粮安顿了的,如果姓曹的要问,为啥种出的药不一样,就说是地,狼老鸦台地气好,肥足,千万甭说是他手艺高,就怕姓曹的起歹心。没想,他还真起了。刘喜财问过拾粮,可这娃,死活不吐一个字。娃是个好娃啊,能背重,能忍,凡事都能在心里装,不容易。

  打那以后,刘喜财跟曹药师话少了,几乎不说,非要说时,也是简单到一两个字。可这几天,姓曹的像是成心要缓和这矛盾,缓和也好,刘喜财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但,姓曹的有歪心,他问的,喧的,试探的,都是刘喜财跟曾专员曾子航的事。一个药师,你操这些心做啥啊,难道他能给你个官?今儿个一大早,姓曹的嘴里没说的,竟然,竟然提起了姓司徒的女人,还说:“哟嘿嘿,啥叫个女人,那才叫个女人,你我活了大半辈子,白活了,要是有那么个女人搂上睡一觉,天,早死十年都值。”

  听听,人话么?

  “这人,心术不正!”刘喜财至此给姓曹的下了个结论,并再三叮嘱拾粮,离他远点。

  拾粮跟拴五子,也是大同小异。拴五子这娃,跟上曹药师,学偏了,学歪了,学的,不像个人了。且不论他对水家做的那些个手脚,单说他对拾粮,哼,没法提!狗狗对拾粮好,他不服气,吴嫂对拾粮好,他也不服气,包括刘喜财对拾粮好,他也不服气。你说,他霸道不霸道?今儿个大早,狗狗要去草滩上拾干粪,趁着天还未冷到底,狗狗要把冬日里填热炕的粪拾足,见拾粮在院里闲着,就喊:“拾粮哥,没事做跟我一道拾粪去。”拾粮正要背背篓出门,拴五子背着枪过来了。对了,如今拴五子已成护药队队长,他算是心想事成,终于把枪把子掌握到手里了。拴五子瞪着狗狗:“哟嘿,拾粮哥,叫得多亲热。”狗狗嘴一呶,没理他。拴五子又转向拾粮,狠毒毒喝了一声:“放下!”

  拾粮眼里的火星子冒了出来,都说拾粮脾性好,那是对该好的人,对拴五子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拾粮好不下。

  “你在说谁?!”拾粮压住满腔的怒,正色问过去。

  “我在说你,怎么着,不服气啊?”拴五子没想到拾粮会还口,心虚,但仗着身上有枪,原又把精神撑了起来。“没我的话,以后不许随便出门,听到没?”他又说。

  拾粮没言喘,他也意识到了拴五子身上的枪,转身要往后院走。“回来!”见拾粮让了步,拴五子的嚣张气就压不住了:“本队长跟你说话哩,你耳朵聋了?”

  拾粮的一双小拳头握得咯咯响,眼睛,死死盯在拴五子脸上,两个人正僵持着,冯传五过来了,恶恶地瞪了拴五子一眼,道:“拴大队长,去,把我屋里的尿壶倒了。”

  拴五子还磨蹭着,正想命令拾粮去倒,冯传五的话又到了:“怎么,嫌我的味儿骚是不?”拴五子吓得,赶忙收起心思跑去倒尿壶了。

  冯传五这才转向拾粮,他的目光里有一股很复杂的内容。他并不喜欢拾粮,这院里的人,除了三小姐英英,冯传五没一个喜欢的。但拾粮是专员曾子航走时特意交待过的,他不喜欢也得喜欢。站了片刻,冯传五脸上忽然挤出一点笑,好像很喜欢拾粮的样子:“去吧,帮丫头多拾点,今年冬冷,多备点。”

  拾粮这才跟狗狗出了门。望着一对年轻人儿,冯传五脑子里,突地跳闪出自己的几个姨太太。妈的,有福不能享,天天要在这破岭上睡冷炕!他心里,暗暗涌出一层对曾子航曾专员的不满来。不过没涌多久,脑子里立刻就闪出另一个人。站在清晨凛冽的寒风里,冯传五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想起这院的大美人水英英来,那是多好的一道菜啊,要是能把她睡了,嘿嘿,嘿嘿嘿……

  “娃,你看出没,这姓冯的,对水家,没安好心。”走在前面的刘喜财突然说。

  “咋能看不出呢,叔,你说,有什么法子帮二爷跟三小姐呢?”

  “没办法啊,娃。”刘喜财很无奈地叹了一句。不过他紧跟着又道:“娃,眼下还是小乱,我担心,大祸乱还在后头哩。”

  拾粮不说话。他脑子里蓦地想起另一件事,这事跟小伍子有关。

  小伍子有秘密。

  这秘密,还是那次到山岭上拔葱时无意中撞进拾粮眼里的。当时,兵娃们命令拾粮跟着小伍子一同去拔葱,要他们快去快回,敢乱跑,小心枪子。小伍子一出院,就心急火燎地往野猪洞那边跑。拾粮喊:“葱在这头,你跑反了。”小伍子一把捂住他的嘴,让他快快去拔葱,不要管他,到时候在院门口见。

  这之后,拾粮心里,就对小伍子留了个神,对野猪洞,也留了个神。兵娃们相继离开青石岭后,有次他一个人在山岭上拾干柴胡,眼里,突然就撞进一个影子,隐隐约约,他看着像疙瘩五,但不敢确定。虽然他不知道疙瘩五跑野猪洞做什么,但,他心里,还是把很多事儿联想到了一起。

  最近这些天,他发现小伍子行踪越来越神秘,一有机会,就往外溜,而且不让任何人跟。他跟吴嫂提醒过,吴嫂说:“甭管他,他比你有见识。”

  见识这东西,有时怕也害人哩。拾粮心里嘀咕,嘴上,却没说出来。他是真心真意替小伍子捏把汗,发生的不测之事已经太多了,拾粮不想看到更怕人的场面。

  拾粮正想着,就听喜财叔又说:“英英这娃,也是个苦命星,你瞅瞅,这些日子成了个啥?”

  一句话,说得拾粮心痛起来,很痛。

  英英被冯传五关押后,拾粮一共见过两次,远远的,一次在南院,一次在后院。拾粮是个见不得别人受委屈的人,多大的委屈,他自个受着,没事,换了别人受,心里一准疼。而且,水家三小姐受的,哪只是委屈!心气那么高的人,硬是让毁了,毁了啊。拾粮这才发现,越是心气高的人,越是受不得这飞来横祸。水家父女,在这场灾里,摔的跟斗太重,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劲。再说,拿啥缓啊,家被占了,银子被抢了,一后院的羊,吃光了,那么威风的走马,没了,拿啥缓?除了这空落落的院子,怕是,水家跟穷人没啥两样。没啥两样啊。

  这世道,咋就连富人也放不过去呢?以前只说是人穷被人欺,没想,富人也被人欺。

  又来风了。吼儿吼儿的,刮得人心烂。

  刘喜财的担心一点不显多余,这一夜,出事了。

  事情出在南院,水英英的闺房里。

  人已睡定。进入冬季后,冯传五给院里定下许多莫名的规矩,其中一条,夜黑后不能相互走动。黑饭吃过,院里院外的活全收拾完,谁进谁的屋,睡觉。两个兵娃挂着枪,挨门巡逻,若要发现不守规矩者,拉到院里冻一夜。冬日里夜长,屋里又各道四处进风,这觉,睡比不睡遭罪。

  刘喜财好不容易迷糊着,院里猛地响出一声,很尖利,他一骨碌翻起身,静住气儿听,院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这静,多少带点异样,刘喜财不安的心越发不安。过了一会儿,他摸索着下炕,佯装解手,往外走。院里墨黑一片,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出啥异常,正疑惑间,对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刘喜财低声喝问:“谁?”

  “是我,他刘叔,听见啥没?”说话的是吴嫂。

  吴嫂不说还好,一说,刘喜财心里,立刻紧了起来,当下就慌张地往南院跑。吴嫂的脚步紧跟过来,样子远比他慌张,可见,那声尖叫吴嫂定是听见了。两个人刚奔到南院院墙下,一股子被撕碎的声音便响出来,这声音,像是被堵了撕了压抑了般,令人头皮发怵。药师刘喜财顾不得犹豫,一脚踹开南院院门,就往水英英屋里扑。

  “滚回去!”黑夜里突然响出兵娃的声音,接着,明晃晃的刺刀横他眼前。药师刘喜财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夺了兵娃的枪,没容分说就给了这狗日一耳光。吴嫂趁这工夫抢先扑了进去,天哪,她惨叫一声。

  屋子里,一个兵娃拿枕头死命地蒙住水英英的脸,冯传五正拿根绳子,要把水英英挣扎着的双腿绑起来。吴嫂还啊啊地叫着,药师刘喜财已抡起枪把子,照准冯传五的头就要砸。幸亏冯传五躲得快,要不然,他那个草包头,就要被打烂。

  “你个禽兽,敢做这等事!”刘喜财真是气疯了,气炸了,趁冯传五呆愣的空,还是给了他一枪把子,不过,只是砸在冯传五背上。冯传五夸张地叫了一声,逃了。那个兵娃扔了枕头,打门里跳出去。

  吴嫂一把抱住水英英,哀号起来。

  水英英的衣裳被撕得支儿片儿,脸因被那个兵娃捂得太久,酱紫一片。刘喜财一声没吭地走出来,孤狼一般站在夜色下。这当儿,就听见中间矮墙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越过墙头一看,水二爷摔倒在矮墙下,正在挣扎着翻身。水二爷定是想翻过矮墙,往这边扑,可惜他的瘸腿拖住了他。

  第二天,冯传五借故要去凉州城办事,一大早便离开了大草滩。冯传五走后不久,药师刘喜财闷着声儿进了南院水二爷那间屋,他足足呆了有一个上午,走出水二爷屋子时,他的脸是阴着的,死阴。

  “得想个法子呀,他刘叔。”吴嫂避过人,悄声叹气说。

  “想啥法子,能想啥法子?”药师刘喜财像是跟自己生气,他饭也不吃,屋也不进,像狗一样蹲在南院院墙下,天都黑尽了,他还不起来。

  “要出事啊,他刘叔。”自打这个可怕的夜之后,吴嫂变得絮絮叨叨,逢人就嘀咕,要出事啊。

  远处,拴五子抱着个枪,幸灾乐祸地瞅着刘喜财。

  冯传五打定了主意要吃这口菜。那天他借口说是去凉州城,其实是骑马在草滩上溜达了一天,他才不想去凉州城哩,去了又能咋?难道曾子航会大方地说,我把水英英赏给你,做五房?这种事儿,声张不得,得瞅准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还用得着看他曾子航的脸色?

  一想到曾子航,冯传五快乐的心立马阴暗下来,青石岭这一场闹剧,他算是看清了曾子航这个狡猾的狐狸。依他的看法,曾子航上演了一场双簧戏。他巧妙利用西安城陆荣之间的斗争,假借缉拿**之名,不显山不露水地将青石岭水家万贯家财据为己有。冯传五认定,仇家远一定是曾子航有意放走的。这个老狐狸,既没把陆仇二人逼到绝境,为自个的将来留了后路,又赢得了荣怀山的信任。这还不算,他的老辣还在于借凉州城各派势力的斗争,将他们先是通通贴上私通**的标签,然后让他们窝里斗,最后不但成功剿灭了青风团,还让白会长等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狠啊,真是狠。眼下,他一定又是借姓查的表兄妹的势力,把矛盾和混乱丢给他们,自己,说不定早抱着银子买官去了。

  跟这帮老狐狸比起来,他冯传五算什么,一条狗,一条只会咬人却讨不到奖赏的野狗,一条咬完了就被一脚踹开的狗。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委屈,要是再不把水英英给弄到被窝里,他冯传五,亏。

  冯传五牵着马,在草滩上百无聊赖地走着,冬日的冷风一阵阵袭来,袭得他一个接一个打寒战。后来他牵马到了姊妹河,姊妹河静静的,咆哮的河水不再,飞溅的浪花不再,仿佛,也要随着这一岭的寒气,终止脚步似的。冯传五正在河边发愣,身后突然响来一声冷枪,一颗子弹打他耳边呼啸而过,差一点就击中脑袋。他喊了一声“谁”,第二颗子弹紧跟着响来。妈呀,他吓得跳上马,没命似地就往水家大院逃。

  这两颗子弹打醒了冯传五,有人要暗杀他!一回到院中,他立刻吹响集合哨,两个兵娃还有拴五子他们斜挂着枪跑过来,冯传五惊魂未定地喊:“听着,草滩上有**,你们,给我去搜!”

  一听有**,拴五子吓得第一个丢了枪,再也不做护药队员了。冯传五气得,当下冲拴五子甩了两耳光。

  关于青石岭闹**的消息很快传进凉州城,冯传五并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狗,一看拴五子几个靠不住,立马就想到了凉州城。他先是虚张声势一番,将青石岭的**扩大了几十倍,接着,又慌称自己夜里剿共时受了伤,得回凉州城医伤。凉州方面知道他在要挟,一方面派人安抚他,另一方面,暗中派一路兵马不声不响开进了青风峡。

  冯传五再潜入水英英的卧房,就挨了一藏刀。

  十八岁的水英英在这场灾难里猛地成长起来,那天她被吴嫂搂到怀中,吴嫂两股子泪往下淌,一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抚来摸去。她呢?一声不吭,一个泪珠子没掉,一双灌满仇恨的眼死死盯住黑乌乌的天,仿佛要从天上盯出个结果来。吴嫂后来说:“出事哩,一看这丫头的眼,这院里,出事哩。”果然,冯传五打发了自己的弟兄,一脚将尾随而来的拴五子踢走,踩着月光信心百倍地走进飘着暗香的卧房时,大腿上,就美美挨了一藏刀。

  水英英还是不说话,甚至不学上次那样喊叫,双手死死地抱着藏刀,眼睛,盯着冯传五那张老脸。冯传五叫了一声,一看,刀扎在大腿上,暂时还死不了,又一个猛虎扑食,朝炕上的水英英扑去。水英英一躲,照准冯传五的后心窝就扎。冯传五急了,啪地掏出枪:“你敢?”

  “你敢?!”水英英回敬一句,人,越发地坚定了。

  冯传五败下阵来,知道这口菜不好吃,收起邪念,恶恶地说:“你信不信,老子会一枪崩了你?”

  “崩啊,有种你崩啊,你个刮命党!”

  “好,算你有种,你厉害,越厉害老子越喜欢!听着,好好听话,我姓冯的拿轿子抬你,到凉州城享福去。敢不从,小心我把你一家子全崩了。”

  “崩啊,你崩啊,你要不把我水英英崩了,我跟你没完!”

  这丫头,吃上**了。冯传五哪还再有心思,一望,腿上的血还在往外冒,双手捂住大腿,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看见两个人影立在月光下。药师刘喜财提着菜刀,眼里,两团火在喷。身后,竟是吴嫂,她居然提着擀面杖。

  冯传五哭笑不得,就凭你两个,嘿嘿,刚笑了一声,疼痛就让他咧了牙。“甭立个势子,吃人啊,快扶我去上院。”

  药师刘喜财犹豫着,最终,还是扶了冯传五,往上院去。

  这一刀扎得狠了些,亏了是冯传五,经常在刀光血影中混,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嚎叫成一堆了。药师刘喜财强压住怒,没办法,他还得替冯传五疗伤。他把劲使在手上,一把撕烂冯传五裤子,血湿了整个大腿,刀口那儿还在扑扑往外冒。折腾半天,冯传五见他并不止血,怒了:“愣着做啥,止血呀。”

  刘喜财腾地站起身,去了后院。他在自个屋里矛盾了很久,手,还是摸向了褡裢。拿了药往外走时,吴嫂过来了,说:“英英这丫头,吃上枪子了,连我也骂。”刘喜财暗着个脸,道:“去厨房拿碗水,刀口得洗。”

  “真给他治啊?”吴嫂僵在了黑夜里。

  这工夫,拴五子几个已跑到上院,惊乍乍问:“出啥事了?”冯传五道:“老子没死,瞎嚷个啥。”

  药师刘喜财一面对伤口,就不是刚才那个心里喷火的刘喜财了,只见他小心翼翼,仔细地拿棉花为冯传五清理掉腿上的血。等了老半天,才见吴嫂端水进来,他冲冯传五说:“你忍着点,伤口得洗,有点疼。”

  “放心,老子要是怕疼,就不吃这碗饭了。”话还没说完,就扯上嗓子嚎叫起来:“姓刘的,你想害老子呀,这哪是水,是他娘的毒药!”

  吴嫂听到这,屁股一拧走了。

  水里有盐!

  刀伤最终还是曹药师包扎的,刘喜财折腾了半天,越折腾冯传五感觉越疼,拴五子聪明,跑去喊曹药师,院里才算安静下来。

  33

  青石岭横遭冯传五洗劫,提醒了何大鹍。连日来,媳妇大梅都嚷着要去青石岭,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和妹妹受罪。儿子树槐也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要他拿些银子,到凉州城打点一下,看能不能帮着把冯传五等人打发回去。何大鹍心情沉重,他让媳妇大梅趁早死了这心。“不是我不救你爹跟英英,眼下这局势,我何家也自身难保。再说,冯传五是啥人,他岂能痛快地回去?你忘了平阳川你二妹家的仁字号了?”一席话说的,大梅低了头。何大鹍又跟儿子说:“你也甭嚷嚷着尽出馊主意,打点,你家有多少银子,能打点过来?”

  三天前的深夜,他又将儿子儿媳叫到上房,心事沉重地说:“我派人打听过了,青石岭水亲家跟英英暂时还没啥危险,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当然,银子和马匹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这也好,舍财保命,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见媳妇大梅又要掉眼泪,他道:“把那东西擦干,掉多少也掉不来你爹的自由。”等媳妇大梅抹干了泪,他才郑重其事说:“眼下凉州城风声一天紧过一天,古浪县城每天都有人被砍头,老二的事,凶多吉少。我寻思着,家里得提早做些安顿。”

  “啥安顿?”儿子何树槐一脸不解地问。

  何大鹍叹了一声,他是叹儿子的愚讷,这个时候,还能安顿啥,难道青石岭水家横遭洗劫还不能惊醒他这颗榆木脑袋?

  当天夜里,何树槐便按照父亲的嘱咐,去了东沟垴子他干爹家,他干爹是个老实人,家底子也薄,可他家靠着山,院子大,还有十二孔窑。一番密谋后,两辆马车在第二天夜深人静时来到东沟,何家上下一阵忙碌,人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家里值钱物件还有牛羊转移到东沟垴子了。当然,何大鹍不会笨到全部转尽,多少他还要留下一些,算是掩人耳目。

  谁知刚做完这些,何大鹍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一股兵娃就端着枪,大摇大摆走进了他家。此事大出何大鹍意料,何大鹍还在愣怔中,就听领头的说:“腾出三间房来,我们要在这里维持秩序。”

  这股兵娃正是那天夜里从凉州城偷偷开进青风峡的,他们本来要到青石岭水二爷家去,领头的查满儿脑子一转,从大草滩杀了个回马枪,直接闯到东沟何家了。

  东沟财主何大鹍跳着蹦子骂了半夜,他儿子何树槐甚至扬言要一把火点掉何家大院,但你骂你的,我住我的,兵娃们一点不在乎何家父子的态度。

  司徒雪儿跟带兵的查满儿说:“这次派你去,就是想看看你的本事,要是把青风峡治不住,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查满儿二十出头,以前在青海马家兵手下混,司徒雪儿多方打听,才将他从青海调了过来。

  从司徒雪儿这一步行动看,西安方面一点没放松青石岭的意思。与此同时,另一条消息也在峡谷里蔓延开来。青风峡暗地里兴起一个叫暗杀团的组织,专门藏在背处冲国民军打冷枪。何家大院的兵娃驻进去还没几天,就报销掉两个。古浪县保安团奉命巡逻时,也吃了黑枪。司徒雪儿很是恼火,她刚刚上任,还没来得及施展才华,就有人跟她较劲儿。这个喝过洋墨水又跟着表哥查建设在部队里秘密呆过一阵的女人,拍着桌子说:“给我全力搜,我就不信,几条破枪,几个土包子,就能吓倒我堂堂的国民军!”

  风声一下紧起来。这狗日一耳光。吴嫂趁这工夫抢先扑了进去,天哪,她惨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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